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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步步惊心(上)(10)

我木然跪了会儿,心中一酸,站起身子,拖着蹒跚的脚步缓缓地往回走,虽知无性命无忧,暂时也不会有理由让自己出宫。但总有一天会被放出去的,如果那时我们仍未相认,我该怎么办,又该何去何从。为何又回来,为何换了张面孔回来,怎么办?

心如乱麻、愁肠百结。突地觉得很累,累到全身疲乏,双腿一丝力气也无,不想再往前走,不想再坚持。心中凄楚,不如就这样放弃,或许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的,或许所有的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注定我们是无缘人,注定我只是他生命的过客。

心中烦闷,所走之路都是僻静小路,走了许久,直到日到正中,心情才稍微顺畅一些。

深深透口气,抬起头一看,居然不知身在何处。微叹口气,仍信步向前踱,既来之、则安之,正好今日不想见任何人。

只是随意而行,没想到居然发现前面有一片密密的林子。

夏日的阳光透过密密匝匝的树叶间隙照进林子里,自外面看进去,整个林中就呈现一种斑斑点点、忽明忽暗的神秘。我心中一喜,疾步向前,想隐身其中,把一切的烦恼都隔绝在外面……

乍从外面进去,眼前一片黑暗,摸索着向前缓行。

隐约之中,后面似是有声音,心中一激灵,还未来得及转身。头“嗡”地一声,脑后一阵巨痛,心中恍惚,这就是自己最后的归宿吗?是那拉氏,还是其他人,我毕竟还在御前奉茶,还是自怡亲王府出来的,……

眼涩头痛,觉得脖子上的脑袋已不是自己的,木木的,稍微移动一下,浑身酸痛。想睁开眼睛,但眼皮子也像用针线缝住了似的,睁不开。

光线越来越暗,直到周遭虫鸣四起,我心中一怔,自己到底在哪,怎会听到这些声音。心中恐惶一阵,脑中渐渐有了自主意识。

理清思路,把事情前后串起来细想一遍。那拉氏想让自己出宫,无非是违恐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不想让我继续待在胤禛身边,以自己对她的了解,不应该是她。可是,如果不是她,谁又会敢对皇上身边的人下手呢?

默想一阵,没有任何结果,遂不再想这件事。思维一停,头又开始隐隐作痛,在心中暗暗咒骂那该死的人,既然没有打算敲死自己,那下手这么重干什么。

抬起手,捏了捏脖子,手臂也是酸软无力,暗叹口气,还是好好睡一觉,希望睡醒以后,一切如常,自己仍在圆明园,眼前这些事,都是梦,梦醒了,一切如往昔,什么也没发生。

再次醒来已是日挂半空,出去溜达了几圈,居然没碰见一人。又过了几日,心中的焦急不安渐渐消除。

虽未见到他人,但日日送饭的,却是个小太监。急切想证实自己所猜测的,试着问了他几句,居然发现他又聋又哑。用双手比画了许久,他脸上仍是迷茫一片,无奈之极,却又无任何办法。

静下心,仔细想这几日发生的事,这里既有太监,那这里一定还在宫中。想到这里,心中竟是一松,这才发现,自己还是留恋这个皇宫的……

脑后的肿块已完全消失,身子也轻松了许多。夜幕一起,虫鸣又如时响了起来,看看身后床上,草席已分不出颜色,四角也早已全散,轻叹口气,走过去打开门。

外面杂草丛生,看似华丽的房舍却满是灰尘,房舍虽多,但大多都漆黑一片,只有几处透出晕黄的灯光,晚上乍一出来,真有些阴森恐怖,从来都不知道宫中居然有这样的地方。

一阵凄婉的筝声若有若无的随风飘来,心中有丝不确定,是这里的吗?

又细细听一会儿,飘忽的筝声中,夹着浅浅的愁思,不是没听过动听的筝声,但此时在这种地方听见,对我来说,犹若天籁。

我跨出房门,摸黑前行,一路随着筝声向东行去,脚下不时有东西绊住。踉踉跄跄,走到一个院落门口。

院门大开,小院里收拾的干干净净,院中坐着一个白衣女子,神情专注地抚着筝。情绪有些受感染,站在那里静静地听。她看起来不像是在抚筝,而是在对心爱的人倾诉心事。

一曲终了,那女子仍是刚才的姿势,过了许久,只听她轻轻叹了口气,提筝向屋中行去,透过屋中的烛光,我看清了她的面貌。

心中一惊,难怪那次自己会在宫中见到她。举步跨进小院,进了房,紧紧地盯住她的背影,轻声叫道:“绿芜。”

她身子一僵,背挺着笔直。两人静静的默站许久,她慢慢转过身子,微张着嘴,一脸紧张。待仔细打量过我,她面色松了下来,微微对我一笑,突地又像想起了什么一般,敛了笑,默一会儿,才开口道:“姑娘认错人了,这里并没有什么绿芜。”

正想开口,心中忽地想起自己并非是若曦的模样,遂对她浅浅一笑,道:“姐姐,对不住,认错了。”绿芜摇摇头,脸上现出丝笑,那虽是笑容,在我看来,却还不如不笑,她道:“绿芜是谁,是姑娘什么人?”

心中暗自思量会儿,故意装出委屈的样子,道:“我本是怡亲王府承欢格格的贴身奴婢,绿芜是我们格格的额娘,在府中时,我曾见过绿芜的画像。后来,格格随着皇上住进圆明园,我也随着入了园子,现在在御前奉茶。”

自听到承欢的名字她的身子就有些抖,脸色也开始变白。我虽觉得有点不忍心,但只有这样才能走得出去,她既是能和胤禛见面,那她身边定有可以和外面通话之人,既然自己早已打定了主意,就不能在这里蹉跎岁月。

她沉默了许久,才恢复了正常。她问:“你为何出现这冷宫。”和我猜测的一样,这里果真是冷宫。

既然能轻易地在宫中袭击我,又轻而易举把我送到这冷宫,说明此人定是宫中之人。但此时又不是想这事的时候,于是,细细地讲了如何迷路、如何遇袭、如何在这里醒来。

绿芜蹙眉听完,轻轻叹口气,微笑着道:“你今晚就在这里歇息吧。”说完径自去准备被褥,我暗松口气,或是明日,又或许后天,自己就有可能出去。

这几日没有休息好,乍一躺在舒适的床上,眼一闭就有些睡意朦胧。但身旁的绿芜仍是翻来覆去,知她心中想知道什么,侧过身,看着她,抑制住睡意道:“闲来无事,给你讲讲我家小格格的事。”不等她开口就开始说起来,说承欢如何聪明、如何调皮、如何……绿芜随着我的话时而微笑、时而皱眉、时而……此时的绿芜脸上是幸福的、骄傲的。

讲完之后,静静等了一会,见绿芜仍直盯着帐顶,不吭声,我心中一酸,心中有丝犹豫,到底说不说十三的事。我踌躇一阵,还是决定不说,我侧过身,平躺下来准备歇息。

脑中混沌起来,半睡半醒之间忽听绿芜道:“你们王爷,……他好吗?”扭过头掠她一眼,她面带凄色,眸中蕴泪,我轻叹道:“看似风光无限,可是形单影只的日子,又怎可与‘好’字扯上边儿呢。”她咬唇不语,忽地翻身过去,望着她微微颤抖的双肩,睡意一下子全没了,……

直到三更,她仍是身子紧绷,我暗叹口气,翻身向内,闭上了眼。

清晨醒来,绿芜已不在床上,静静躺了会儿。院子里似是有说话的声音,翻身起床,拉开房门。

院子门口,绿芜和一个小太监低声交待着什么。听见声音,回头看我一眼,又交待小太监几句,挥挥手,小太监快步离去。

眼前的绿芜一袭白衣,纯若仙子,站在清晨的阳光里,清秀身影显得越发纤弱。见我怔怔地望着她,绿芜浅笑着道:“姑娘为何这样看我。”我扯出丝笑,道:“一种相思,两处闲愁,你似乎很喜欢这种生活。”

说完,朝她一笑,收回目光,直接向外行去。走到门口,未回身,道:“一个时辰后我会回来。”相信一个时辰后接我的人会来到。

没有目的,只是随兴而走,这才发现所到之处满目沧仪。在心中暗叹,宫中妃嫔的命运,受宠时可以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而一旦被打入冷宫不仅在感情上要受到煎熬和伤害,甚至还要忍受奴婢、太监们的欺辱。

突地有丝不确定,心里阵阵发冷,默一会儿,抚抚颈中的链子,在心中提醒自己,他是不一样的,一遍又一遍,心中才好受了些。

身后面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我心中一喜,动作这么快,忙转身露出灿烂的大笑脸。不是高无庸,也不是小顺子,居然是四个生面孔。

心中有丝疑惑,但转念又一想,高无庸和小顺子在宫中谁人不识,出现在这里,是有些不太可能。

四人走到跟前,前面的太监上下打量了几眼道:“可是晓文姑娘。”点点头,轻声道:“有劳公公。”那太监转身行去,我忙随着跟上,绕了几圈已出了冷宫。乍见干净的路面、齐整有序的花草,心中大喜,轻轻吸口气,觉得空气也和平日里的不同。

走了许久,道路越来越不熟悉,心中的欣喜逐渐退去,怀疑愈来愈重。望着这四个人的背影,猛然发现他们不像宫中之人,确切地说他们并不像太监,太监的噪门都是又尖又细,虽然刚才他们刻意捏住噪子,但现在想想仍是不像,自己急切地想出来,竟然大意了,把这些忽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