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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步步惊心(上)(12)

这是二人罐,而且似是苏罐珍品,没想到出来会有这意外收获。歪靠着墙边的卖茶具的老汉,斜眼打量我一阵,许是觉得我是懂此道的,拿起身边的平面木板递了过来。

我小心地把壶盖拿掉,放在毯子上,把壶身倒放在木板上,果然是三山齐。

这次回来,心中一直遗憾,身边没有好的茶具,没想到,在这遇上。脑中突地想起,他、十三和我一起在院中喝茶的情形,嘴角不由得逸出丝笑。

过了会,一回神,才发现老汉盯着自己手中的茶壶,一脸不悦。我忙问价格,老者瞟我一眼,伸手指指刚才放茶壶处。

原来是明码标价,100两虽然是贵了些,可这种茶壶也算是可遇不求。

围观之人议论纷纷,说的好似我被骗了一样。我不去理睬,吩咐老人把茶壶包起来,这才转过身,找半天没吭声的紫霞付帐。

身后居然没有她的影踪,我心下一紧,这丫头该不会去别处了吧。但自己明明拉着她的手来的。

一会工夫,额头已涔出些许冷汗。身后一个年纪大约二十五、六岁的男子盯着我,我心中微怔了下,他身着藏青色的长衫,身材笔挺,俊朗的脸上露出丝怪异的笑。

心中不由有些着急,该不会遇上了登徒子。忙收回目光,心中暗暗叫苦,虽然在这里二十年,毕竟没有单独在外面行走过。

口中一边大叫紫霞的名字,一边向外挤去。这边已经包好茶具的老人问:“姑娘,这茶壶还要不要。”我摇摇头,心中虽有不舍,但也没有办法,遂歉意地道:“我身上没有带钱。”围观众人齐声哄笑起来,我面上一热,心里更急,在老人的啰嗦中我挤了出去。

向来时的路上走去,边走边东张四望寻紫霞。直走得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仍是没有结果。我不由得心里一酸,不要说回园子,现在回别院也成奢望。

双腿如灌了铅,提不起来。正当绝望之时,肩膀被人拍一下,我心中一喜,忙转身高兴地叫道:“紫霞。”

仍是刚才那个男子,哪里有紫霞的影子。我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见了我的举动,他微微一笑,递来一个水囊,道:“喝点水吧。”

我迟疑着不敢接,那男子笑笑道:“我不是坏人,刚才你还拉我的手呢?”

看我仍是一脸的疑惑,他续道:“刚才你拉的人是我,不知是不是那时你和家人走散的。现在跟着你,是因为觉得你似是不认识路,担心你回不了家。”

听完他的解释,我有些不好意思,默了一会儿,确实很渴,遂接过水囊,喝了一口,才道:“你可知道廉亲王府怎么走?”那个别院自己也不清楚方位,当然也无法向别人问,虽然八爷被圈禁,但廉亲王府应该有很多人知道。

那男子眉头微蹙,道:“你是王府中人。”我垂首笑笑,没有回答他的话,续道:“麻烦你把我送到廉亲王府。”

本和他不识,他许是自认为我是王府中人,一路静默无语。

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那扇熟悉的大门。府门紧闭,府门侍卫分列两排。我站在街口,静静地看着,以前的‘门前车水马龙’和如今的‘门前冷落鞍马稀’成了鲜明的对比。

从古至今,不管时代如何变迁,有一样是不会变的,那就是人们对权位的态度。人们之所以对有权位的人前呼后拥,其实并非拥人,实是拥权,对有权位的人点头哈腰、卑躬屈膝,也并非敬人,实是畏权。如果权、人分开,那此人也就不是以前的那人。

摇头轻声苦笑,身边的那人仍默不出声。

待心情平复,抬起头,门前几丈宽的路上也没了昔日的洁净,污浊不堪。

凄凉无比,想是由此经过的人也会是路而去,以防沾了晦气,眼前居然没有一人行人。又是一阵苦笑,此时,却忽地发现一位全身上下一袭黑衣的姑娘,站在湖边的树下,两眼紧盯着王府大门,神情过于专注,并没有发现我们二人。

心中微愣一下,她是谁?

那姑娘二十岁上下,长相极美,只是那美目中却带着极重的冷意,细细看去,还带着一丝丝的恨意。我不由得被她吸引,举步准备过去。

身边一直没有出声的男子突然问道:“你是这府中的人?”我点点头,紧接着又摇摇头,姐姐已革去皇籍,我又岂会是这府中之人。

顺着我的目光,男子也发现了黑衣女子,他率先走过去,我随后跟着,他走到黑衣女子前,道:“师妹,你又来了。”

黑衣女子颌首一笑,那笑容转眼即消,她的目光越过那男子,瞅了眼身后的我,问:“她是谁?”男子道:“一个迷路的姑娘,……”

他话未说完,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我忙转身,一辆马车在王府门口停下,还未停稳,马夫便一跃下车,大踏步向府门口行去,在府门口边和侍卫说话边往侍卫手中塞着什么。

侍卫笑着开门进去,即刻工夫,李福已疾步而出,这边马车掀帘下来一人,我定睛一看,原来是紫霞,心中一喜,刚才还担心如何对侍卫说,才能见到府中之人。

我开口叫道:“紫霞。”听到声音,紫霞转身冲了过来,拉着我的袖子,带着哭腔道:“小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找了你很久了,到了最后,实在没法,才来找李总管的。”

看她眸中蕴泪,我拍拍她的手,还未开口,那边李福已经过来,向我打了个千,恭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小姐速速回去吧。”

李福这么说,显然八爷吩咐了什么,我轻咬下唇,默了会,问:“我什么时候……?”话未说完,我便住了口,李福顿一下,轻声道:“爷会寻机会的。”

我点点头,举步向马车走去,身后的男子,上前道:“姑娘,这是刚才你看中的茶具。”我这才发现,原来他手中一直提着一个包裹,谢了一声,吩咐紫霞付钱,紫霞还未拿出来,那边李福已拿出银票递入男子手中。

坐上马车,向别院行去,一路上紫霞啰嗦着埋怨不该带我出去,但见我靠在软垫上默不做声,以为我受到惊吓,这才住了口。

心中不由得想起刚才见到的女子,我在八爷府中并没有见过这个女人,她究竟是谁。还有,她眼中的恨是为了什么,那男子说了‘又’,说明她经常去王府门前,为什么呢?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八爷,既然知道了今日的事,相信近几日,他会来别院,自己在怎么开口,说自己想回园子。

坐在院中,望着桌上的上下跳动的烛光,心中有些恍惚,直接和八爷说,他会同意吗?

默想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直接开口,但他现在不能自由出入,不知何时才能来这。无奈地叹口气,拿起茶杯抿了口。

放下茶碗,靠在椅背上,夜空没有月亮、星星,就如此时我的心情,一片灰暗。

这么呆坐半晌,再次重重叹口气,起身,收拾茶具准备歇息。细微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我忙回身一看,呆愣一瞬,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

八爷和十四默站会儿,八爷瞅了眼桌上的茶具,嘴角噙着丝笑,道:“就为这个。”我点点头,道:“是,我很喜欢这套茶具,不留神才会和紫霞走散的,这事全怪我,和她没关系。”

闻言,八爷淡淡一笑,一直默着的十四忽道:“晓文,想不想回园子?”说完静静地盯着我,我心中一喜,忙道:“谢王爷成全。”

八爷和十四对望一眼,八爷脸上有一丝笃定,但仍淡淡笑着,十四的眉头微蹙,别过脸,不再看我。

自听到能回园子,我已没了往日的冷静,脑中被回园子全部占满,已无法顾虑眼前两人的心思。

八爷慢慢敛了笑,道:“以后的日子,过自己想过的,不要顾及太多无谓的人、事。”说完,转身径自向外行去,走到院门口,停下步子,未回身,道:“晚上好好歇息,明天一大早十四弟送你。”

‘过自己想过的’,这句话是对若曦说的,他什么意思,他相信我的话,‘我们熟识的就如一人’,他相信了吗?

八爷身影早已消失,我仍是默想着他说的话。

耳旁轻哼一声,我蓦然回神,抬头瞅了眼十四,他目光烔烔盯着我,四目相对,都没有闪避,到了最后,十四收回目光,浅笑着道:“果然是像,除了她,哪还有别的女子敢这样看着一个男子。”

我立在那里,没办法接话。

他坐下来,道:“不请我喝杯茶吗?”我从房中屋子又搬出一把椅子,两人都是默默地抿着茶,没有出声。

马车有节奏的咣当着前行,身旁的十四歪靠着软垫上,闭着眼睛,不知是醒着还是睡了。我掀开帘子,天色微明,路上驾车的扬鞭声不时响起,这些应是前来早朝的官员。几日来,心中的郁积之气渐散。

心中舒畅,面上自然带出了微笑。

“真的如此高兴吗?”乍闻十四的声音,一愣,放下帘子,原来不知何时十四已睁开了眼睛,盯着我看。我面上一热,心中有些不好意思,兴奋过了头,居然没有发觉十四一直注意着自己。

见我没有接话,十四续道:“不管你是谁,以后若有困难,可以捎信给我,若在园子里待不下去,来找我也可以。我虽然比不上以前,但护一个女子周全的能力还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