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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步步惊心(上)(26)

我暗叹口气,过去坐在她下首,刚刚坐下,对面的齐妃笑道:“姑娘果是容貌秀丽、仪态端庄。”话音刚落,不容她人接口,她已扭头笑问熹妃道:“妹妹,弘历也十六了,该娶福晋了。”

我心中一冷,漠然盯着齐妃,她眉眼含笑,看着熹妃。

熹妃面色未变,微笑着道:“是该娶了,前些日子皇上还说要亲自为这孩子指门亲事呢。”

齐妃一呆,我抿唇轻笑,果然是未来的皇太后,思维缜密、洞察敏锐、言语得体,不软不硬地把这话题轻易绕过,且无人能再接得上去。

笑看齐妃,她却是脸露愤懑神色,心中蓦然明白弘时为何总是言语浮躁、言语不谨。

面上虽笑着,心底已是烦闷焦燥,没想到进宫的第一天就遇到这事,那拉氏眼掠四周,众妃嫔即刻收了声,她笑着对我道:“晓文,这些日子皇上在园子一切可安好?”

我笑回道:“皇上一切都好。”

想是所有人都明白我和胤禛是怎么回事,但此时经那拉氏一问,胸中酸涩瞬间上涌,顺着背脊传了上来,直窜进了脑门。

她淡淡笑着,拉起我的手,对众人道:“晓文早已是万岁爷的人,以后没边没谱的话不许再说。”

熹妃仍是笑容犹若暖春,点点头,道:“以后皇上的起居就要劳烦妹妹了。”裕妃和其他一些品阶较低的也随着点点头,齐妃却眸蕴丝嫌恶,一闪即逝,嘴角略带一丝冷笑道:“皇后娘娘不说,我们这些久呆宫中的人还不知道呢,只是,这么久了,皇上为何还未册封。”

那拉氏虽娴静淑雅,但此时也是面带微怒,轻斥道:“皇上的事,轮得了你我操心吗?”

齐妃面色一紧,瞪我一眼,不再开口。她如此对我,许也是以为我帮了弘历,我心中百般滋味齐涌,我强自压了下去,站起身,道:“出来了一阵子,怕是皇上已议完事,奴婢先行告退。”那拉氏笑着点头,我转身往回行去。

在房中枯坐许久,蓦然回神,窗外已是月影西斜。

那拉氏为何特意在众人面前宣布自己的身份,只是为了当时堵齐妃之口,还是有其他意思。想了许久,却依然无头绪,暗叹口气,不再去想。

虽未掌灯,但房中却亮如白昼。起身,倒在床上,人早已疲惫不堪,很快便沉沉睡去。

清晨,黑夜正欲隐去,天灰蒙蒙渐亮起来。

眼前的他眉头紧锁,我伸手过去轻柔地欲抚平。他一惊,睁开了眼,默看我一瞬,探身过来轻吻了下我的额头,道:“昨日发生了什么事?”

我笑问道:“为什么这么问?”

他低头向下看一眼,面带浅笑,我顺着往下看,自己的另一支手竟紧紧抓着他的中衣,手旁边还有被抓的痕迹。我忙松开,讪笑道:“只是无意中抓了你的衣衫,能会有什么事?”

他轻叹道:“你紧抓了一夜。”

我有些无语,默了会儿,敛了笑,道:“许是心里不想让你离开身边。”

他轻叹了口气,拉我入怀,紧搂着我,似是要把我揉进他的身子一般。

早知他身边不只是我一人,也明知自己希冀的永远都不可能实现,总对自己说,早已准备充分,不会再在意,可真让自己面对那么多他的女人,却仍是不能坦然从容相对。

在心里苦涩笑笑,用手指轻柔地在他胸前抚着,他紧绷的身子慢慢松了下来。

他道:“不想见她们,可以不见,没有人能强迫你,只要你不为难自己,我就放心了。”

我心中一暖,问:“你如何得知?”

他淡声道:“你走后,皇后来了一趟。”

抬起头,却见他眸中载满怜惜,道:“我不想你为难自己。”

我嘴角逸出丝笑,道:“我也不想你为我为难。”

第十九章

倚窗望着挂在夜空中的满月,抿唇轻笑,强自压下心中的丝丝苦涩,闭上眼睛做几个深呼吸,觉得心中的郁闷之气散了一些。

他自身后环着我的腰,温言道:“如若不想去,不要勉强自己。”

我收回目光,双手覆在他的手,软声道:“难不成我躲着一辈子不见人,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一定会走下去。”

他的手紧了些,这么相拥抱了会儿,房外高无庸轻声提醒:“皇上,到时辰了。”

他转过我的身子,我忙隐去满腔愁绪,四目相对时,我唇边已漾着浅笑,他细细打量会我的神色,眸中那丝丝缕缕的担忧、痛惜,还有疑惑才散去,又重复了句:“不要勉强自己。”

我忙微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道:“你对我没信心?”

他轻叹一声,托着我的下巴,直视着我:“你变了一些,以前逢上这事,你躲还来不及,哪会主动要求去。”我略为慌了一下,笑着催促他道:“你该走了。”

他的眼神在我身上又停留会儿,才放开我,道:“待会坤宁宫会派人领你去女眷处。”我轻一颌首,笑推他离去,他蹙眉摇了摇头,转身出房离去。

听着脚步声渐远,我面上笑容一挎,心底深处隐着的那丝若涩又升了上来,抑制不住、又摒弃不了。

重重叹口气,回身坐到桌边,暗自思索,八爷、十四已见过,九爷,自己对他本无好感,况且他待在禁处根本没来,只是不知老十和明玉怎么样了。自己在女眷处,也只能见到明玉,根本不可能见到老十。

想了会儿,心思乱了起来,遂甩甩头,不想再想。眼角余光忽见房门站着一人,心中微惊,忙看过去。

八爷默默立在门口看着我,数月不见,这面如冠玉的俊逸之人居然单薄了许多,只是精神尚好,我起身,怔怔盯着他,本还以为今晚没有机会再见他,心中一时之间喜忧参半。

他面色淡漠,缓步走过来,直到走到跟前,我才醒悟过来,忙作了一个请的姿势。

两人坐下来,我脱口道:“这些日子似是清减了?”

他淡淡笑着反问:“是吗?”

听着久违的声音,心中莫名一松,道:“本来以为你不会来参加?”

他扭头看着我,唇边仍噙着极淡的笑,道:“你担心过?”

心似是漏跳一拍,掩饰地讪笑着道:“八爷来此,所为何事?”

他敛了笑,面色沉静如水,盯着我道:“我本不想来,但心中还有一事不明朗,一直放不下。”

暗自苦笑,最先要答案的居然是他,但穿越时空,这个在二十一世纪都无法解释的概念,三百年前的人如何能够明白。怕是我说出来,他定会把我看作精神失常之人。霎时,心中千头万绪,自己竟不知从何说起。

他目光凛然,仍盯着我,道:“你不想解释?若曦确已不在人世,可她的一切你又从何知晓。”

解释,要如何解释。

他眼睛微眯,面露迷茫,又道:“况且确如你所说,你们确是相像的就如一人。”

我默了会儿,道:“我虽非她的容貌,但却有着她的思想。”他面带讶异,有些不相信,我轻

轻叹口气:“许是她放不下,舍不得,才会让我来到这里,虽是不同的容颜,但她身上发生的一切我都历历在目。”

伤感萦绕在我心头,眸中有些泛酸,他闭目一瞬,后猛地睁开,笑道:“放不下、舍不得,……”

我心中难受,嘴张了几张,最终还是不知该怎么说。他慢慢收了笑,面色也渐渐恢复正常,两人静默端坐相对无言。

他瞅我一眼,道:“那现在的你,是若曦,还是……?”

他话未说完,我心知他不知怎么说下去,遂一笑,轻声道:“我为她而活。”为她而活,还是为小文而活,其实本为一人,心中无奈苦笑。

他脸上露出极淡的笑,只是一瞬,便已隐去,淡声自嘲道:“她放不下的仍是他,早知如此,当年何必离开,到头来伤的只是自己。”

无法接口,也无法回答,只好垂首微笑着默认。

他默看了会儿窗外月色,复又把目光投在我身上,道:“果真是她,我的感觉没有错。”心中愣了下,但随即明白了他所说的是那次别苑之行。

他站起来,道:“不要顾及无谓的人,以后只为自己而活。”我心中一暖,但心头的伤感却依然未褪,于是,轻声道:“既是关心、顾及,那就不是无谓的人,八爷,你也放下吧,不为别的,为弘旺留条路,也算是对得起福晋在天之灵。”

说完,心中一紧,暗想,自己不该提明慧的,悄眼望了他一眼,他面上并无悲伤,也无特别的表情,只是轻描淡写地道:“胜负早已见分晓,我又岂会再做无谓之事”

我心中一松,轻轻吁出口气,这些天一直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他又掠我一眼,沉吟一会儿,走到我的面前,拉起我揽在怀中。我本欲离开,但心念一转,僵直的身子松了下来,默默地任他搂着。过了半晌,他放开我缓步走向房门,愣怔地盯着他的背影,不再飘逸,只余孤寂、悲苦。

呆望着门外的月光,思潮起伏不定,这只是一个开始,以后会接踵而来,要如何解释,别人还好,若是胤禛,怎么办,怎么办?

头隐隐地钝痛,一黑影立在门边,我未及抬头,来人已道:“奴婢翠竹,来接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