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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步步惊心(上)(31)

我站起,边穿斗篷边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会出什么事。”

他忽地轻笑起来,道:“你千般阻挠、万般推脱,不让我去,莫不是有什么事要瞒皇兄。”

心中一慌,正在系带子的手也停下来,斜睨着他,轻哼一声,道:“你想去,就随着来,我会有什么事要瞒你们。”

他淡淡笑着,不置一词,待我穿好斗篷,举步出门,他也随手拿起斗篷,向后一抖穿上,我无奈地道:“你还真要去?”

他懒洋洋瞅我一眼,轻笑着道:“当然是真的。”

长长吁口气,无奈之极,遂默着疾走,他也不说话,只是随着身后。

“王爷。”我抬头看去,李卫在管家的带领下已迎面而来。

李卫忙走到十三跟前,抱拳道:“王爷要出门?”十三点点头,李卫面带难色,“浙江之事刻不容缓,这……”

十三蹙眉默一会儿,侧脸对我说:“让管家随着你去。”我心中一松,轻颌一下首,十三吩咐李卫身后躬立的管家,道:“多去几人,到地方后马上差人回来送信给我,不能耽误。”

李卫一愣,飞快地扫我一眼,他外放后极少进宫,是以神色恍惚了一瞬,随即似是想了起来,忙赔笑道:“原来是姑娘,几年未进宫,有些面生了。”

我以浅笑回应后,举步向外走去,管家忙随着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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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舍。

在一楼,环视一周,没有他的影子,心有些许失望。走到二楼,许是天骤然转寒,二楼仅有我一人,依然不见他,暗叹口气,哪会有这么巧呢。但既来之则安之,来了就品一下此处的茶。

摒退随从,气定神闲地品茗,忽听楼梯上有脚步声传来,随着瞟了眼,待看清来人,心中一喜,叫道:“张毓之。”

他微愣了一下,走过来,道:“这大冷的天,你怎会前来?”

我笑道:“你不是也来了吗?”

他笑笑,未作声,随他一起上来的小二,喜滋滋地接口道:“这们张爷可是我们茶舍的常客,几乎每日这个时辰都会来,而且还是这个位子,……”

张毓之面色古怪,未待小二说完,便轻斥道:“还不去准备茶水。”

小二一愣,似是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张毓之面色一黯,小二忙小跑着下楼。张毓之默了会儿,朝我笑笑。

未及寒暄几句,我直接开口问道:“冒昧问一句,令师妹叫什么名字,和廉亲王府有何关联?”许是我问的坦白,他一呆过后,随即接口道:“她叫吕岚曦,入门比我早,似是很小就送到了师父身边。她父母从未探望过她,只是师傅每年带她下山一次,也未提及去干什么,至于是哪里人氏、父母是何人,师父和她从未露过半丝口风。若说她和廉亲王府有什么关联,那就是自下山起她几乎每天都去王府门口。”

来这本想解惑,却不料听过这些以后心中疑虑更多。

凝神苦思,还是不知所谓,遂笑对他道:“这里茶叶虽好,但水质欠佳,泡出的水也就欠了些?”

张毓之端起杯子呷了口,点点头,道:“我只是喜欢这间茶舍的环境。”

没听到答案,疑惑又增多,心里倍觉失落,正要开口说要回去,楼梯上又传来匆促的脚步声。

菊香快步走到身边,急道:“园子里来人接了,马车在外面候着呢。”

她面带惊惶,我心下暗惊,难不成出了什么事。匆忙起身,道:“今日我们的谈话……”张毓之看看菊香,又看看我,闷声道:“不要误了正事,快走吧。”他这么说,显然已明白自己的言外之意,朝他一笑,疾步下了楼。

自己的马车后,停着另外一辆,高无庸站在车辕旁,心中一暖,走过去,高无庸轻声道:“天冷,姑娘赶快上车吧。”

掀帘进去,他却若有所思看着车外,然后笑瞥我一眼,他笑得极是古怪,坐在他身边,挑起窗帘一角向外望去,原来张毓之不知何时也跟下了楼,正站在门口,朝这边默望着。

轻轻透出口气,移身过去,拉开他袖着的双手,偎进他怀里,把冰凉的双手放入他的袖口中。

他轻叹一声,朝外道:“拿进来。”

高无庸掀帘放进来一个暖炉,双手依然放在他袖中,纳闷地道:“刚才怎么没有?”

他无奈地道:“刚才在前面的马车上。”我抽出手,笑着道:“那我过去。”他轻摇摇头,把我的手又塞进袖中,淡声道:“怕冻着你,巴巴去了十三弟府中,却不想你倒是另有去处。”

霎时,心头一阵感动,抽出双手,紧搂着他的腰道:“你政力繁忙,我不想耽误你,才独自过来。”

不想说话,只想这样静静依在他身边,他似是也被我感染,抱我坐在他腿上,双手环着我的肩,默默地过了许久,他轻声道:“以后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要再想着离开,禛曦阁是你永远的住处。”

抬起头,凝目注视着他,他面色柔和,眸中深情醉人。

一时之间,有此呆了,他却一笑,用下巴抵了下我的额头。

有些气闷,向外挣了挣身子,想离开,他手一紧,敛了笑,自嘲道:“我是怕某些人再次出走,今昔不同往日,外面都已有人接应了。”想起那次不成样的出逃计划,面上一热,讪讪地朝他媚笑。

他又是轻摇头,下颌依在我肩头,呼吸吐呐暖暖呵在耳边,心神一恍,慢慢侧过头,轻吻在他的唇上。

天阴沉沉的,天地之间犹若用墨汁刷过一样,刚吃过午膳,房里已常起了灯。北风携着地面上

一切可以刮起的东西遒劲而凛冽地拍打门板。往炭盆前又凑了凑,端起几案上的茶碗抿了口,随手拿起本书翻起来。

门外似是有人叩门,侧耳听了会儿,忙起身打开房门,高无庸发辫吹得凌乱,缩着脖子站在门外,我忙道:“请进。”

高无庸进屋,忙用力掩上房门,未等我开口询问,他已道:“皇上自早朝就一直在大殿里,午膳也没用。现在大殿已是漆黑一片,皇上还是不让奴才们进去,老奴惶恐,特意来请姑娘过去看看。”

心中有些许担忧,定了定心神问:“早朝所议何事?”

他犹豫了下,轻声道:“圣祖爷的……”

他话只说一半,我默想一瞬,心中已全然明白。

我轻叹一声,道:“皇上只是太忙了。”

他抬头疑惑地看我一眼,又慌忙垂首道:“奴才告退。”

算算日子,再过半月就到了康熙的忌日,这时的他不需要任何人在他的身边,他只需要静静地独自舔噬自己的伤口。

心一直提着,两天过去,他仍是没有回来。

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窗外已是灰蒙蒙的。踌躇一阵,开门向外行去。未行两步,发现了小池塘边上的他,头发微乱,衣角随风飘舞,两手负于身后,无神地微抬头仰望着。

不知他站了多久,我跑过去,握着他的手,他手冰凉,身子已无丁点热气。

我心中一酸,道:“我不想问太多,但是让我一起分担你的快乐、悲伤,我不是外人,是你的曦儿。你两日未回,我知你心中难受,不忍让我跟着难受,可是,这样我心里会更担心,会更难受,你痛,我会更痛。不要把所有的事都扛在自己的肩头,让我也分担一些。”他身子轻颤了下,收回目光,凝目盯我一瞬,拥我向房中走去。

夜里,他睡得极晚,也睡得极不安稳。

……

新文:彼岸花开

第二十二章

自那晚后,胤禛病了,病势汹汹,因知历史,又知他是伤悲过度又外加风寒,心中开始并不是很担心。但看着太医面色沉重的来回穿梭,心还是一点一点提了起来。

床上的他面色苍白、神智昏迷,重新绞了块帕子,换下他额头上湿热的帕子,问仍闭目诊脉的太医道:“皇上何时能醒转?”

他睁开眼,面带苦色道:“风邪为百病之长,皇上风寒入侵,其他邪气必须依附于风而侵犯人体。冬天风加寒气盛行,虽说皇上受寒,但还不至于昏迷不醒,……。”

回身掠了眼躬立的太监宫女们,忙打断他的话,道:“可有了方子?”听我口气严厉,太医身子轻颤了下,道:“老臣来时,药已煎上,只是夜里需有人陪在身边,待皇上的烧褪时,马上再喝一剂药,消消炎症,巩固一下。”

心渐渐平稳许多,不似先前那么的急怒攻心。

摸摸他的额头,依然滚烫,吩咐菊香换盆冷水。高无庸低声交待众太医不可离阁,而让其他人都散了,待一切安排妥当,他掩上门,静静垂首立于门边,道:“姑娘,有事就吩咐老奴。”

换了数不尽的帕子,换了无数盆的水,他身上渐渐恢复了正常的体温。

臂膀酸痛,双手互换,揉了揉双肩,看看窗棂子外已是灰蒙蒙的,天色渐亮,原来不知不觉中已过了一宿。眼有些干涩,拿起身侧的浓茶灌了口,头脑清醒了些,伸手轻抚抚他的额头,烧已退了些,心中一松,紧握着他的手,眼皮渐觉。

不知过了多久,悠悠醒转,抬起头揉揉眼睛,却见胤禛以手支腮,侧躺着看着我。两人静静地望着彼此,他眸中神色由怜溺慢慢归于平静而后充满渴望,我眼中一酸,泪唰地落下,在脸上肆意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