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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步步惊心(上)(7)

我穿着月白色的衣服,同色的斗篷,默默站在湖边。

湖面上结着一层薄薄的冰,上面铺盖着白雪,风卷雪飞,煞是好看。脑中蓦然想起曾和他驾船荡漾在碧绿的荷花丛中,心中一酸,举步走向那座小桥,那只小船还在吗?

走近小桥,探身向桥下望去,它还在。直起身子,慢慢走过去,脚下一滑,整个人向湖中摔去。我眼一闭,心中暗暗叫苦。

可等了一会,并没有像自己想得那样落入水中。我忙睁开眼睛,一下子呆愣了,他眸中隐蕴疑色,直盯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他面上恢复清冷面色,淡淡地问:“你怎么来这里?”我蓦然回神,发现他一手托着我的腰,另一手被我紧紧攥着,我整个人贴在他的怀中。急忙起身,走开两步,矮身一福道:“奴婢今日不应值,没事出来转转。”他掠我一眼,目光又定在湖面上:“说实话。”我心一横,抬起头凝视着他道:“来这里找一些回忆。”

他眸中似有一道亮光闪过,瞬间而逝,眉宇微蹙目注着我,两人就这样静默的望了会儿,他嘴角现出一丝笑:“你不怕朕。”我一愣,没有料到他会说这些,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见我如此,他轻摇头,续道:“你很喜欢木兰花?”

我垂目思索一会,苦笑着低声道:“我又何止喜欢这些,我还喜欢微雨的天气,不喜欢毒日头;喜欢的水果是葡萄;喜欢的动物是狗……”

又是一阵沉默,我抬起头,他面带惊色盯着我。见我抬头,他缓步走上来,依然是用手托着我的下巴问:“你究竟是何许人?”

一串泪珠自眼角落下,我一字一句盯着他的眸子道:“皇上可否相信人能够死而复生?”他盯着我默一会儿,放开手,道:“朕不相信鬼神之说。”

五脏骤寒,脑子也一片空白,这虽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可依然一下子瘫坐在雪地上。心更是一抽一抽的痛,我捂住心口,自己究竟是谁?若曦、晓文,还是两个人的综合体。

无声苦笑,蹒跚着站起,踉踉跄跄向林子外跑去。雪大地滑,跑几步摔一跤,起来再跑。待跑到林子边,已是身上、脸上沾满了雪,在林子边站着的高无庸一脸诧异,走上来道:“晓文,你怎会在此,可碰见了万……”

他话音未落,背后已传来胤禛的声音:“高无庸,吩咐再备一辆车。”高无庸应了一声,匆促地踩着小碎步去了。我脚步一顿,停了下来。他过来掠我一眼,继而眼光越过我,缓步径往前走去。我心中踌躇不定,不知该等高无庸,还是该跟上去。

他头未回,声音淡淡地道:“如果你不随着出来,相信你下次根本进不了这园子。”想想也是,遂提步跟在他身后。

到了园子大门,门前的两侍卫面带惶色,想是怕我冲了圣驾。但见我随着胤禛一起出来,并且一前一后上了马车,这才面色一松。我拉开帘子,朝两人歉意笑笑,两人忙垂下头,只当没有看见。我在心中暗暗叹口气,怕自己真是再也无法进来了。

马车停在贤良门,我挑帘下车,却发现后面还有几辆车正慢慢过来。

马车还未停稳,帘子已被掀开,承欢出来,看见我欢呼道:“姑姑。”我走上去,抱她下车,她拉着我的手冲到胤禛面前:“皇伯伯,你和晓文姑姑去哪了?”

胤禛微微一笑,我忙蹲下身子:“格格,不许胡说。”承欢咂咂嘴,正要开口,背后已传来请安声:“儿臣见过皇阿玛。”

我拉承欢走到一侧,弘历、弘时躬立着,胤禛看着他们道:“先进去吧。”说完,转身向门内走去,弘时、弘历随着后面,承欢牵着我的手,叽叽咕咕说着和福惠之间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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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马车上,默想着心事,自那日后,一切又如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他甚至没有多看我一眼。

我心中酸涩,暗自叹口气,直起身子,掀开侧面的窗帘,透窗看去,京城的街上人来车往,道旁的商贩卖力地吆喝着,一幅繁荣的景象。

康熙年间,由于康熙过于注重历史留名,对许多事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造成了吏治腐败、积重难返的局面。若要处罚,也是拿两三个人开刀,杀鸡儆猴。另外,西北战乱,军队开支庞大,胤禛继位之初,偌大一个国家,库银仅余几百万两。但随着胤禛新政的推行,十三的铁面无私的执行,这三、四年间已好了许多。

放下帘子,向后靠在软垫上。闭目暗自思索,自己该怎么办?这是近来自己常问自己的一句话,朝夕相处、近在咫尺却难以相聚,这种蚀骨滋味没有经历过的人是不会理解的。

马车一顿,我身子一晃,猛然间回神。不可能这么快就到园子的,可马车怎么无故停下来,我探身掀开帘子一角,向外望去,只见对面马车上陆续下来三个人,八爷、十四爷、弘时。

我坐的马车是园子里的,他们应是过来打招呼的。

八爷走在前面,一脸淡淡的笑,我忙下车掀帘,在驾车太监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看到车子里的人是我,三个人面上微带诧异神色,八爷仍是微微笑着,十四眉头微锁眼神有些许惘然,而弘时却上上下下的肆意打量了我几遍,嘴角露出一丝讥刺的笑:“晓文姑娘面子可真是大,不仅与皇阿玛在畅春园雪中漫步,而现在出园子一趟,动静也是这么大。”

闻言,八爷仍微笑着盯着我,只是笑中有丝冷意,十四眉头紧锁看着我,我嫣然一笑,转身面向八爷道:“承欢格格急着用奴婢取回的物件,王爷如没有别的吩咐,那奴婢就回园子了。”

弘时一愣,许是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待遇,脸上突地变了色,走过来猛地抓住我的胳膊,怒道:“你这个奴才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对我。”

我觉得手臂似被他拧折了一般,我倒吸口冷气,冷笑着道:“一个连自己父亲都不尊重的人,何以会受到其他人的尊重。”

八爷还未开口,十四已走上来,捏着弘时的手臂,喝道:“放手。”弘时忙松开,揉着手臂不解地道:“十四叔,你……?”八爷静静的看我会,柔声道:“你去吧。”

我应一声,快步走回马车。

边走边想,他们为何会走的这么近,十四为何又出现在京城,心念一转,突然记起电视剧中八爷生前曾发起过八王议政,算来他已没多少日子,难道真有此事。

被自己的想法惊得一愣,呆立在原地。默想一会儿,猛地转过身看过去,八爷和弘时已上了马车,十四仍站在原地向这边望,许是没有料到我会突然转身,一时间有些愣。

我快步走到他面前道:“十四爷,奴婢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他一怔,道:“说。”我垂目匆匆地道:“既然已成事实,就不要再做徒劳之事,不为自己,也该为身边的人留条后路,毕竟她们也陪你这么多年。”

说完,不理他的反应。转身快速上了马车,催促小太监往回赶,小太监已被刚才的场面吓着了,忙扬鞭轻喝,快速往回行。

心中暗暗思虑,对十四说的这番话,不知能起些什么作用。但我也只能点到为止,他应该能听得懂我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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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末春始,虽转暖了许多,可微雨中夹带着寒风,仍让人感觉到凉意很重。

禛曦阁。

胤禛脸色微怒,两手紧攥着椅子的扶手,手指因用太用力而显得有些发白。十三额头紧蹙默坐在下首。

八王议政果然发生了,八爷九爷联合八旗旗主上殿逼宫,企图架空皇权。

胤禛是感情内敛的人,喜怒哀乐表情都是淡淡的,可这次怒形于色,可见这件事确实触怒了他,这次事件虽说是八爷九爷挑的头,可有一个被他公开称为舅舅并委于九门提督重任的隆科多也牵联其中,想是此时他心中的悲愤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

我蹑着脚,端着茶水慢慢放在他身边的几案上,他眸中蕴着恨意:“朕于登基之初就封老八为亲王,对他们一再忍让,可他们却一再的逼朕。”

十三微不可闻叹口气道:“皇兄也无须再为此事费神,这件事也算是平息了。”

胤禛‘啪’地一声,拍在几案上,茶碗应声而破,血自他手指处流了出来,他却浑然不知,我皱眉紧盯着,心中略为犹豫一瞬,下去绞了帕子,走上去,抓起他的手轻轻拭去血迹,他手一颤,我心神一晃,忙垂目自身上抽下帕子,轻柔地为他缠上。

十三面色由不解,变为紧张,大声吩咐高无庸:“快宣太医。”

太医包扎后,高无庸同太医一同走出去,十三瞅我一眼,脸上恢复一脸淡然。我心中一紧,忙低声开始收拾桌上的碎片,胤禛突地开口道:“放下吧,等会让高无庸吩咐人收拾。”

我轻声应了下,默立在一旁。十三又抬头瞅我一眼,我脸一热,紧接着三个人静静地沉默着。

在这难奈的寂静中,突闻外面咚咚的脚步声,我不禁莞尔一笑,救星来了。

承欢一嘣一跳的跑进来,后面跟着满面笑容的弘历。承欢看我一眼,径向胤禛冲去,她挤站在胤禛腿边,拿起他的手皱着眉头:“皇伯伯,你的手怎么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