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nce in chains(84)

谁也没有起身的意思。不知过了多久，华楠听到男人开口。他的声音比往日更低沉，显是压抑着喘息。

“‘你不是’什么？”

贴在男人胸口上，华楠感受到他的胸腔与话音的共振。他一时微怔，迟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

“我不是……我不是你的跟班。”

男人霎时沉默了，然后，突然，“噗……哈哈……”

华楠睁大双眼瞪他，见此人笑得眼睛眯得已经看不到瞳孔了，唇边的肌肉纹路舒展开，整个面部轮廓流畅柔和。

这次看来不是假笑了，是真正打心眼里在……笑自己？

华楠觉得牙根隐隐开始发痒。男人笑了足有三秒钟，忽地收住，绽开的眼光清亮透彻。

“原来你想说的是这个。”

“很可笑吗？”

“可笑呀。”男人说着放开华楠，单手撑床支起身，将华楠压在身体和床面之间。

他的面孔就悬在正上方十厘米的位置，如果要接吻，这是个恰到好处的距离。华楠不用照镜子也想象得出自己的脸有多红，因为他清楚地感到了两颊蒸腾的热气。

不是跟班，那是什么呢？听到Black的那番话，原本已经沉静下来的心绪突然又变得浑浊不安。

Black的嘲讽并没有错。事实证明，的确是自己无法离开这个男人，他宛如一颗磁石，看不见的“场”将自己牢牢牵引，几番挣脱，奋力奔逃，却最终还是被这引力网罗。若命运如此，他洛华楠认了，但可怕的是，Black的话勾起了他心里埋得更深的东西。华楠本人明白，那是一种贪欲。

他不满足。不满于就这样，被认作男人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不是跟班。那么坚决地想要向男人申明这一点，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希望知道男人真正的想法。那家伙把这句话当作笑料，他看不到自己内心的漩涡。

怕自己会绝望，但又执着地想要知道。他所谓的“需要”，究竟是什么？用以发泄的身体？还是解闷的对象？事到如今，唯有直接向他求得答案，不管他会不会说真话，也想要知道——然而，流淌过脑海的这些念头，却如同气泡一般，被两人之间不足十公分且还在缩短的距离挤走了。华楠眼睁睁注视着那两瓣干燥的、略显苍白的嘴唇笔直降下，硬生生压在自己唇上。

“嗯……”

只此一声，华楠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那张嘴当然不会只是贴上来而已，片刻，华楠已经被男人掠夺般的深吻堵得上不来气，快不能呼吸了。

所以……刚才想问什么来着？已经……记不起来了……

窒息的短暂眩晕过后，男人轻喘着放开他，唇角若有若无地上扬。

“有人会和跟班做这种事么？”

华楠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缺氧的大脑这才清醒起来。他望着男人清明得仿佛方才那一番情热只是幻觉的碧眸，突然泄气了，刚才盘桓在心里那一堆杂念，似乎一下子放空了。

难怪这人会笑。感觉就只是自寻烦恼而已。这样忧心忡忡、患得患失的自己，真的还算个男人么？

朔•拉赫伊，都怪这个恶劣又怪癖的男人。

“……算了。”

他低嗔了一声，轻轻推了推像座山一样压在上方的男人。朔似乎倦了，戏弄华楠耗尽了他的气力。翻身再度仰躺在床上，朔望着费力起身的华楠，懒懒地扯出一丝笑。

热气腾腾的番茄炒饭上桌。因了刚刚消耗了体能的两人都已饥肠辘辘，这餐饭显得比上次更加诱人。看着朔不客气地大快朵颐，华楠有些纳闷。

“有那么好吃么？”

放下餐具，朔慢条斯理地用餐巾揩了揩嘴角，“倒不是。不同的食物有不同的烹饪方式，味道当然就有不同，所以不能说哪种料理好吃哪种不好吃，只是我很喜欢这种味道罢了。这种，该怎么说……平民的味道。”

这个人说话一定要绕这么多圈么？让人听起来玄而又玄的。华楠皱眉，“平民的味道？”

朔一时没有回答，伸向前方的目光忽地缥缈，片刻，绽出一丝微茫的笑意。

“或者说，就是……普通家庭的味道吧。”

华楠忽然明白了，令朔吃得津津有味的究竟是什么。他的心倏地痛了一下。

一个比他年长，比他高大健硕，比他经受了更多风雨苍黄的男人，居然会让他感觉到怜爱。那是一种……不同于对柔弱至亲的弟弟的疼惜。这种怜爱，让他第一次油然而生一种想要保护这个人的愿望。

不甘心只做他的枕边人，希望成为与他比肩而立的人。甚至，如果有一天自己要站在他身前，也义无反顾。

心中霎时间豁然开朗。方才，那么渴望男人的答案，此时也忽然变得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