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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离火(29)

我心里一动,左手为什么不吭声,说话的人是谁??

“我告诉你,你要是还认你是我儿子,你马上跟人家姑娘联系,要不然,你别想我会在你身上花一分钱,你死也好活也好,跟我没关系,说人家丑?你看看你自己的德行,你也不问问你自己,你能干点儿什么?你是学习好了,还是能力强了?就你这样的,到街道儿给人家扫厕所都没人要你……”

啪的一声,像是耳光的声音,我心里一紧,推开卧室门,房间里,一个将近五十岁的男人转头看着我,左手靠着墙壁的角落里,身上的衬衫破了,左手的身上、脸颊上都有血迹,耳钉也被扯掉了,有血慢慢滴着。

房间里一地的卡带,被踩得粉碎,卡带里面的磁条被扯了一地,乱乱的,左手咬着手指头,冷冰冰的看着窗户外面。

“你谁啊?”五十几岁的男人铁青着脸盯着我。

我艰难的咽了一下口水,方小刀从后面探出头:“她是这个房子的房东。”

左手耳朵上的血慢慢的汇成滴,滴在左手破了衬衫的肩头上,血滴慢慢的晕开。

“房东怎么了?我教训儿子,天王老子都管不着……”男人凶狠的瞪着我,转身推搡着左手,“我说话你听见没有?你聋了吗??”

“教训人包括打砸抢吗?”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声音大的我自己都害怕,我盯着男人。

男人还像说什么,方小刀在客厅里尖细着嗓子喊:“那我先报警了,这属于刑事犯罪,强闯民宅,房间里所有损坏的东西都需要赔偿……”

男人怒气冲冲的皱皱眉,接着推了左手一下:“听清楚了,下周回家,见老孙的姑娘,你要是不回去,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男人踢开地上散落的卡带,蛮横的看了我一眼,转身出去了,一会儿,我听见摔门的声音,方小刀在我身后吁了一口气,方小刀说:“看什么看?没看见打架吗?”

我靠着门,没敢动,左手的胸膛慢慢的开始起伏着,左手耳朵上的血还在慢慢的滴着,左手咬着手指头,低着头在地上走来走去。

我试探性的小声说:“你没事儿吧?”

左手猛的脱掉撕破了的衬衫,露出里面的黑色背心,还有手臂上的一绺一绺的抓痕和血渍,左手拿起墙角有些碎裂的吉他,发疯一样的在房间里砸着。

方小刀和我一样,害怕的守着门口,一动不敢动,然后左手扔了手里的吉他,砸到了天花板上昏暗的吊灯,我听见啪的一声,房间一片漆黑。然后,我感觉有人推了我一下,好像要出去。

“左手左手,你别出去……”方小刀的声音,然后我感觉方小刀往房间里推了一下,有东西被踩碎的声音。

“你别管我!!!”是左手暴怒的声音,我的眼睛适应了黑暗,看见方小刀往房间里推着左手,方小刀喊着:“左手,你这会儿不能出去,你会闯祸的……”

左手狠狠的往外推了一下,方小刀从门口倒了出去,左手再次准备走出房门。

我听见方小刀说:“十八,不能让左手出去,这会儿他出去会闯祸的,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

“左手,你不能出去……”我往房间里走了两步,挡在左手的前面。

左手喘息着:“还嫌我丢人不够多吗?”

黑暗中,左手推了我一下,我差点儿摔倒,左手从我的身边走过,我转身,使出浑身的力气拽住左手的手臂。

左手粗重的呼吸夹杂着异样的声音:“放开!!你们还嫌我不够丢人的吗?是不是都想看我的笑话?是不是所有的人都瞧不起我!!!”

我心里开始难过,在左手甩开我的那瞬间,我拽住左手,我说:“左手,没有人会看你笑话。”

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左手,左手和我一起倒在墙边,左手站着没有动。

然后,我感觉到有热热的东西,滴落在我的衬衫上,一滴一滴的。

然后,我感觉左手的双臂有些颤抖的抱住我,我靠在左手的身体上,心里开始难过,原来那么多那么多不对等的东西,都只能生长在黑暗中,在灯光亮起来的一瞬间,就都慢慢不见了。

然后,我感觉左手的下巴慢慢的靠着我的肩头,很硬,黑暗中,有压抑的哽咽声音。

羁思

那天晚上,左手喝光了冰箱里所有的啤酒,沉沉睡去,我和方小刀收拾一片狼藉的房间,看着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我想着左手的爸爸,下手还真是狠。

“左手他爸,一直就看不上左手。”方小刀闷头扫着碎裂的卡带,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听我奶奶说,要是投胎错了,老子和儿子就是仇人!”

我吃力的把沙发扶起来,“左手他爸大老远的从外地过来,就是要左手回家相亲?”

“狗屁!!什么相亲啊?”方小刀差点儿扔了手里的扫把:“你是不知道那个女的情况,比左手大四岁,长的太,咱这么说,配咱们左爷,不用说赶上许小坏,哪怕就十八你这样的,左爷也认了啊?”

我踢了方小刀一脚,方小刀拍拍胖胖的屁股,放低声音:“那姑娘他爸是当地税务局的头头,家里就那个一个女儿,左手他爸贪人家里有几套房子呢,左手他家也不是没钱,谁让他们爷俩不对头了?小时候听我奶奶说,养姑娘的家才往外卖姑娘呢,要一堆一堆的嫁妆,左手他老爹真行,人家养儿子也能卖,还有啊……”

方小刀扔了手里的扫把,凑到我身边,非常小声的说:“那姑娘好像做过什么心脏搭桥手术,人家媒人说了,结婚后,只要不激动就没事儿,我靠,你说夫妻俩搁一块儿生活,还不能激动?想憋死谁啊……”

“你少说两句!”我把地上的扫把扔给方小刀,“扫地去!!”

方小刀不服气的瞪着我:“你听谁说夫妻俩生活还不能激动的?”

房间终于收拾的有了人样,方小刀跑出去给左手买啤酒,方小刀说左手如果看不到冰箱里的啤酒,会非常烦躁。

我靠在房间门口,看着黑暗的卧室床上,左手沉沉睡去,墙上的石英钟滴答的声音在空旷的夜里清晰的象水滴。我用右手握住左手的手腕,握的紧紧的,然后,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拿开,拿到最后最后一根手指,我的右手有气无力的落了下去。我终于明白那天晚上左手紧握我手腕的手突然失去了力气,不是不想握住,是一根手指,连握住的支撑点都没有了。

左手睡的有些过于,我甚至不大相信床上躺着的那个人是左手,可能人人都有脆弱的一面,我慢慢关上门,然后,我听到左手含糊不清的声音:“十八。”

我站着没动,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躺在床上的左手也没动。

“我没有童年的,连少年时光也没有,初中高中都是在混。”我听清了,是左手鼻音浓重的声音,“没考大学前,我想去当兵,什么手续都通过了,但我手腕上有块伤疤,体检的医生说是刺青,最后体检没有通过……”

房间里,是悄无声息的沉默和黑暗,我有些难过。

“那块伤疤,是我十岁时,我爸用烟头烫的……”左手咳嗽了很大一声,盖过了鼻音。

我来来回回的用手摸着墙壁,客厅黯淡的灯光反射着卧室。

“我爸没说错,我是一无是处……”打火机闪了一下,左手冷漠的表情在打火机的光亮中闪了一下。

回到学校,我心里有些压抑,我在女生楼下的电话亭转了好几圈,我抓起了电话。

“阿瑟啊。”我对着电话说。

电话里的阿瑟好像睡着了,声音迷迷糊糊的:“十八吧?”

我说:“阿瑟,如果在你们毕业后,我有了新朋友,你会不会嫉妒?”

阿瑟好像笑了,好一会儿才说:“傻了吧你,我干嘛要嫉妒你有新的朋友?你喝多了?”

“你为什么不嫉妒?小诺不理我了,因为祝小希杜小兮对我好,我认识了李遥和曲莫浮,曲莫浮告诉我他是李遥的好朋友,而李遥是我的好朋友,如果我们想做更好的朋友,就不要告诉李遥他有单独找过我喝酒……”我真的觉得好多东西都乱了,我很想抱着阿瑟哭。

阿瑟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十八你怎么了?十八你……”

我烦躁的打断阿瑟:“我以为我自己什么都不想的,可是我看见欧阳看着我笑,看见欧阳露着小虎牙对着我笑,阶梯教室窗户外面的阳光从欧阳的背后透过来,我就……”

“十八。”阿瑟关切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些人都是谁,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就想知道你怎么了?”

乱七八糟的说了一通,我的心情莫名其妙的好多了,“阿瑟,你还没回答我,你会嫉妒我有新朋友了吗?”

“不会。”阿瑟毫不犹豫的声音,“因为我们是兄弟,过两天去看你,别没事儿憋着你自己,你就是个女的,别没事儿老把你自己当爷们儿。”

我感觉心里一热,兄弟和朋友,我都有了,这样想会不会好过一些?

“时间到!!停停!”祝小希利落的让我看着秒表,“十八,你一分钟只能打56个字。”

我有些泄气,一直没觉得自己打字的速度那么差,每分钟才56个字?可是杂志社要求每分钟180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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