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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离火(52)

我的脑子一片空白,小诺说到左手,我心里咯噔一下,我不确定左手有没有背着我做什么?我转身就往学生会办公室外跑去,发疯一样的跑去学校的保卫科。

等我气喘吁吁的跑到教务科的,走廊里站了好几个人,我都不认识。

保卫科长看见我,招呼我:“十八你过来,快点儿,正找你呢。”

我的心里象给人压了一万斤的石头,木然的跟着保卫科长进了保卫科办公室,办公室里一起全都是人。我看见了哭的跟个泪人似的祝小希,还有黑着脸的孙皓,我的脑子嗡了一下,但我没看见左手。让我奇怪的是,保卫科的桌子上放着电脑显示器,还有主机箱。

祝小希哭哭啼啼的,反反复复只有一句话:“这事儿跟我没关系,真的跟我没关系。”

我的脑子不够用的转着,没有人跟我说发生了什么,然后我看到毛可从外面进来,毛可手里拿着机房的一个记录本,递给了房间里的一个警察。

“十八,你这次好险。”毛可凑到我身边,小声说着,“差点儿就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我茫然的看着毛可:“老师,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过来。”毛可把我往旁边拽拽,压低声音:“孙皓这次的计划真的有点儿天衣无缝,算你走运了……”

从毛可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终于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总去研究生机房打杂志设的稿子,研究生的班长手里有研究生机房的钥匙,孙皓摸清了我在机房打杂志稿子的事儿,也知道我手里有机房的钥匙。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从研究生班长那儿配了一把机房的钥匙,昨天晚上下自习之前溜进教学楼,一直呆在男厕所里,锁教学楼的的大爷都没看见他。等到后半夜,孙皓开了机房的门,挑了一台研究生机房配置最好的电脑,带了出去,从男厕所折断栏杆的地方跳了出去,然后背着那台高配置的电脑跳学校的围墙,在马上要跳墙出去的时候,被学校保卫科的巡逻看见,抓了回来,人赃并获。

我的心跳陡然间加速了起来,如果孙皓逃脱了,那么机房失窃计算机的责任就全在我身上了,第一我有机房钥匙,第二机房的门和教学楼的门都没有损坏,那么这个事儿我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后怕的看着毛可,半天都没说一句话,那个研究生机房配置最好的电脑听研究生们说是八千多,我读完大学都没花过这么多钱,还有偷窃的刑事责任呢?

警察询问孙皓:“我把你之前说过的话跟你核对下,你说你偷这个电脑是为了报复一个叫十八的学生?她整了你的女朋友,对吧?”

孙皓低着头,恩了一声。

警察看着笔录:“你说那个钥匙是你趁着王宇(研究生班长)中午打牌睡觉的时间去校外配了一把,对吧?”

孙皓接着恩了一声。

“这个事儿,你说这个事儿跟你女朋友祝小希没有关系,都是你一个人的主意,对吧?”警察看看祝小希的方向,又看看孙皓。

祝小希象发疯一样冲过来,推搡着孙皓:“你干嘛说是为我?根本就是为你自己,你就想卖了那个电脑……”

孙皓抬头象看陌生人一样看着祝小希:“我是为了你好不好?”

“你要是为了我,干嘛还收别人的钱?你应该把这个电脑砸了啊,干嘛要卖……”祝小希一定是疯了,她说出这个话的同时,旁边做笔录的警察警觉的看着祝小希,“钱?什么钱?你怎么知道孙皓收了钱?收了谁的钱?”

祝小希愣在原地,哽咽着不说话。

眼前的一切象个闹剧,我转身就走,走在空旷的走廊里,我越想越气,转身再次走回来,我进了保卫科的办公室。

警察正在严厉的训斥孙皓和祝小希:“你们这是合谋犯罪,还有意嫁祸别人,小小年纪,心肠这么狠,你们都跟谁学的这是……”

我径直都上去,孙皓惊讶的看着我,我甩手就给了孙皓一个响亮的耳光,孙皓捂着脸,愣在那儿。

“你谁啊你?”警察皱眉,看着我。

我压着怒火:“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十八。”

警察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我看着祝小希:“你不是我整你吗?你不是说我毁了你吗?警察在这儿呢,我怎么整的你,你告诉人家警察啊?不用给我留面子,你随便说吧。”

祝小希哭的更厉害了。

模糊

我一个人在校外非常小的餐厅里喝闷酒,因为人少,所以自己就算醉成什么德行都没人看见。那家餐厅的生意特别的清冷,我都不晓得之前他们靠什么支撑下来,店主是东北人,四十几岁的女的,人实惠儿,跟人说话掏心掏肺的,叫个菜,恨不得连锅带大勺子都送给你,要是能吃的话。

“我知道你是那边学校的,待会儿吃完了,我送你回去。”女人笑眯眯给我端上一碗疙瘩汤,“我有小三轮车,天天晚上载着我们家来福儿上学校那儿绕着去,我们家小二也在你们一个学校呢。”

我看着眼前的疙瘩汤发呆:“我好像没叫疙瘩汤……”

“送的,喝吧,以看你喝酒的那个劲儿就知道你是东北人了。”女人靠着厨房的,用围裙擦着手,厨房升腾起来的水汽模糊了小餐厅的玻璃。

我喝了一口烫烫的疙瘩汤,看着女人:“你孩子在我们学校?”

“恩。”女人的表情有些失落,“儿子能读书,家里没什么钱,我想着干点儿什么,孩子脸皮儿薄,班里的同学爸爸妈妈都有本事,我啥都不会,就会炒个菜,刚来北京那会儿,口重,连来我这儿买盒饭的人都没有,就剩下我和来福儿两个吃……”

我看着破旧的桌子上被我喝空了的口杯,有些莫名的难过,这算同是天涯沦落人吗?

女人叹了口气:“我也挺理解儿子的,要是真跟别人说有我这么个妈,说不定连个对象都处不上呢,现在儿子懂事多了,有时候还会在学校里介绍别人到我这儿吃饭,就是当着别人的面儿叫我阿姨听着扎耳儿……”

我忽然有些佩服孙皓了,那孙子竟然能背着电脑,从折断了栏杆的男厕所跳出去,然后再背着电脑爬上学校的墙头?想着想着,我就感觉有东西从我的眼睛里慢慢的流淌下来。

然后,我看见小餐厅的铁门被推开,一身寒气的左手,呼吸夹杂着白色的雾气,站在餐厅狭小的门口,看着我。

“找了你一晚上了。”左手的语气甚至有些柔和,我想我一定喝多了,听力出现了问题。

女人热情的看看我,又看看左手:“你们认识?”

左手坐到我旁边,四条腿不稳的桌子晃悠了一下,我用手指揉揉有些干涩的眼睛,没有说话。

“回去吧,小诺她们找了一下午了。”左手拿开我面前的口杯。

我看着左手,笑:“人生这个玩意儿,就像一望无际的韭菜地,一茬儿接着一茬儿的疯长着,放眼看着,到处都是绿油油的一片,可是呢?哪一茬儿都不是我的,割了韭菜都到农贸市场卖了,NND,卖东西倒是利索了,哪怕给我留十分之一茬儿的韭菜都行……”

我伸手拿酒,左手的手按住酒杯:“别喝了,多了。”

我用手去掰左手的手,一个手指头,一个手指头的掰着,左手的手指慢慢的重新握回酒杯,把酒杯握的牢牢的。

“别喝了。”左手看着我,眼神一点儿都不冷。

我也看着左手,委屈的要命:“我真的不想撑了,当好人能怎么样?当坏人又能怎么样?怎么活着不都是那么回事儿吗,我坚持了二十几年,还不是这个样子吗,不死不活的,什么希望也看不到……”

我的眼睛慢慢的被蒙上了保鲜膜,我感觉有东西从我的眼角滑过,冷冷清清的小饭店,炉子里烧红的蜂窝煤,爆出来煤块炸响的声音,在夜里听着是如此的寂寞,象我的心情。店主女人背对着我们,低低的哼着小曲儿,在灶台边儿逗着那只叫来福儿的狗。

左手的有些粗糙的手指,轻轻的抹了抹我的眼角。左手把酒杯里剩下的酒一口喝下,眼神转向窗外:“都坚持二十几年了,就因为祝小希和孙皓?坚持着吧,别像我,想跟我妈说好好做回人,连在哪儿开头都找不到了,我从小学功课拉下那天开始,就什么都赶不上趟儿,所以才混……”

从小餐厅出来,冬夜的寒冷让我有些发抖,我喝的太多了,走路都是一晃一晃的。因为喝酒多,所以话也多,想着千禧年后的毕业,我开始无比怀念学生时代,我拽着左手的胳膊,从小学说到中学,从中学说到高中,再说到我们共同读书的大学。左手点了烟,走的很慢,听着我啰啰嗦嗦的说着。

“我运气一直不好,所以我从来不敢问曲莫浮测运气,我害怕测了运气,还是一样的不好。”我摇晃着左手的胳膊,感觉脚下被绑了石头。

左手淡淡的声音:“信那个?人就别活了。”

“你不信?”我不满的拽着左手,“那是你运气好,我上小学的时候,老师说她最讨厌我的性格,就算我学习成绩全班第一,她还是讨厌我,我的自尊都被折磨没了,老师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抽我耳光,用手指头戳我的额头,课间我和男同桌石头剪刀布打手板儿,老师就靠着教室的门冷笑,说我们小小年纪就会乱搞对象,后来那个男同桌得了白血病死了,他妈妈来学校办手续,抽了我们老师十几个耳光,说她儿子临死前还哭着说他没有乱搞对象,我那个时候就特别羡慕那个男同桌,至少他妈妈还会去学校抽那个混蛋老师的耳光,我们家里人只会抽我的耳光……因为害怕上中学档案写的不好,我就忍着,每次我看见老师还得笑,还得说老师好,我一直忍到上中学才知道,小学校老师给我的操行评语还是一样的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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