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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离火(60)

四月份,我买了米思维的白色衬衫,参加了毕业前第一次招聘会,熙熙攘攘的招聘会大潮中,我被挤得晕头转向,合适的不合适的投了一堆的简历,还丢了一支钢笔。我开始羡慕之前师兄师姐们还有国家分配的那个大学时代,就算毕业后拿张报纸喝杯茶混混日子,最少还可以旱涝保收。

从招聘会回到学校,我竟然在校园里遇到了左手,多少有些意外。实习、答辩还有找工作,我已经好久都没见到左手和方小刀了,我只知道方小刀已经联系了天津的一家什么公司,毕业后就正式掉档案过去。

“去喝点儿东西吧。”左手打量着我,朝学校咖啡厅的方向看了看。

模糊

“毕业后有什么打算?”我疲惫的看着左手,虽然听小诺说要跟左手去广州混。

左手喝了一大口咖啡,皱眉:“想去广州试试,索多多说那个地方更自由一些。”

我忽然就感觉到心里空荡荡的,像是什么被掏空了一样,这种失落感是在左手说出去广州之后。

“北京其实也可以的。”我泯了一小口咖啡,看着左手的反映。

左手转脸看着窗外,声音淡淡的:“我在北京什么都做不了,广州酒吧多还能混混日子,有些事儿不该想的最好别想,人要是不走,就会总惦记,挺没劲儿的。”

“你都想什么了?”我敏感的盯着左手,“你连跟人打架都不怕,还有什么怕的?”

左手看我一眼,不再说话。

“这些统统卖了,能换张去广州的火车票就够本儿。”小诺噼里啪啦的从床铺上往下扔着乱七八糟的东西,有充电灯、英语词典、小书架,连床垫子都不要了。

我迟钝的看着小诺:“你们真的去广州?”

“当然了,我从小到大,除了家门口就是咱们学校,其他的地方就去过盘锦,还是帮我姥爷买大米了,我这次就要去广州,索多多和左手都去,我怕什么?”小诺底气十足,“索多多都说了,广州那个地方,只有懒人,没有穷人,钱那么好赚,我干嘛不去?”

许小坏涂着指甲,嚷嚷:“我也要去!”

“你别去了。”小诺不屑的看许小坏,“我们去哪儿是卖力打工,你去哪儿干什么?十指不沾阳春水,卖笑还差不多,呀……”

许小坏朝小诺撇枕头,转脸看着我笑:“十八,听说留京名额抢的都要打破脑袋了,你不是北京市优秀毕业生吗?要不要也抢一个?”

“我没那个本事。”我苦笑。

论文答辩通过了,刚好是个优,听毛可说,优秀论文学校会给四十块钱的奖金,但论文导师没给我。我觉得自己真的变了,刚上大学的时候,我会觉得苍蝇也是肉,一分钱可能也会争取,毕业了,四十块钱,跟一分钱比起来,那得多大块肉啊?我却不好意思找导师要。

五一放假期间,学生会提前在学校大礼堂前面的小广场举行了毕业生舞会,文体部把活动中心的所有灯光都搬到了小广场,夜晚就显得非常隆重。我已经从学生会卸任了,所有的活动都不用我操心了,只是学生会办公室的钥匙我还没有还给4暮。

小广场人很多,毕业班的,还有不是毕业班的人,都拥挤在一起,向往快乐永远是大家的天性。我被许小坏和小诺拽到舞会,许小坏去找左手,我看了一会儿,有些打不起精神,转身准备回宿舍,听见有人喊我名字,是欧阳。

欧阳穿着白色的运动衫,牛仔裤,笑吟吟的看着我。初夏的夜晚,闪烁的霓虹灯光,还有热涨的气氛和音乐,想到即将到来的毕业,我的心里充满了伤感。

“十八,我请你跳舞好不好?”欧阳站在我面前笑。

我慌慌的摇头:“我,我不会,真的不会。”

“没关系,我会。”欧阳依旧笑着,握住我的手,拽着我走向飞舞着音乐的小广场,快毕业了我才发现,欧阳的手原来是那么柔软。

欧阳把我的另一只手轻轻的搭在他的肩上,小声说:“放心吧,我小时候跟我妈妈学过国标舞,我妈妈是国标舞冠军呢,小时候都是我带我妹妹跳舞,别紧张……”

我的身体随着欧阳身体转动的方向,笨拙的移动着,音乐的节奏对我毫无用处,还好是小广场的角落,没有人注意我的动作。欧阳的身上有着淡淡的薄荷味道,我搭在欧阳肩膀上的手慢慢攥成了拳头,另一只被欧阳握着的手心湿漉漉的,是汗。

应该我往后移动的动作迟钝了半拍,欧阳和我撞到一起,欧阳的脸颊撞到了我的额头,我听见了自己的心跳,我站着不敢动,欧阳也没再动。

“十八。”欧阳的呼吸拂在我的耳边,低低的声音:“IfIcouldsavetimeinabottle,thefirstthingthati'dliketodo,istosaveeverydayuntileternitypassesaway,justtospendthemwithyou,ifIcouldmakedayslastforever,ifwordscouldmakewishescometrue,I'dsaveeverydaylikeatreasureandthen,againIwouldspendthemwithyou……”

新年夜熟悉的英文在我的耳边响起,带着欧阳身上的味道,我的意识空白了。

欧阳松开我的手,低头看着我,好一会儿,欧阳低声说:“这首诗的意思是,‘如果我能把时间存入一个瓶子,我要做的第一……’”

“我不想知道什么意思,我不喜欢英文。”我打断欧阳,转身离开,我甚至不敢回头看欧阳的表情。

我在学生会办公室,把钥匙和之前4暮送我的半瓶伏特加一起交给4暮。

“你是想和我一起喝酒,还是想把酒还给我?”4暮坐到桌子上,眯着眼睛打量我。

学生会办公室的窗户,刚好能看见小广场的舞会,热闹依旧,拥挤的人群里我没有看见欧阳。

4暮收了钥匙,从旁边的饮水机里拿出来两个纸杯子,倒着烈性的伏特加,吊儿郎当的笑:“你啊,跟我哥一样,太喜欢克制自己,活着没劲儿,应该说你们这代人,我哥当初追我嫂子的时候也是,4年了才把话说利索,累都累死了。”

我看着窗外叹息,想起欧阳在我耳边说起的那段英文,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美丽的一段英文了,但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这段话的意思。

4暮把倒满伏特加的纸杯子递给我,邪邪的笑:“没想到我们还能一起喝酒,真不容易。”

4暮喝了一口酒,皱了好一会儿眉头:“不过,我哥和我嫂子的感情还真是够好的,都结婚五六年了,还跟初恋似的,NND,这什么酒啊?是男人喝的吗?”

我看着4暮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干嘛这么看我?喜欢上我了?”4暮流氓的笑。

我把手里的纸杯子放在办公桌:“我是在想,毕业以后不用再看到你这副猥琐的样子,生活会不会更美好一些?”

“你放心吧,绝对不会更美好。”4暮又喝了一大口伏特加,脸涨的通红,“很多年过后,你会发现我就是你内心深处藏得非常隐匿的那个你,你就会明白,我们其实是最好的朋友。”

模糊

小诺所有的家当加在一起才卖了80块钱,毕业生都要疯了,基本上是不管什么东西,只要给钱就卖,小诺嘟着嘴说幸好还有学生证能再添点儿钱能买个半价票。

我领了在报社实习的第一个月薪水,钱不多,但很兴奋。

下班的时候,我路过商场,计划给左手买个礼物,竟然鬼使神差的在商场的音像店买了一本周华健的卡带,我记得欧阳说他喜欢听周华健的歌。我在商场转了半天,给左手选了一条皮带。

左手和方小刀的生日是放在一起过的,方小刀说是要在毕业前好好的热闹一下,那天选的是一家KTV,许小坏和小诺扯着脖子唱的热热闹闹的,左手坐在角落里,低着头,一个劲儿的抽烟,好像周围的人都不存在一样。本来我想在左手生日上把皮带送给左手,但我看到许小坏给左手买的一套精致的POLO皮具,我就打消了自己的念头。

许小坏疯了一样的唱着千百惠的那首《当我想你的时候》,歌词不多,反反复复的就是“当我想你的时候”,许小坏一边唱一边摇晃着左手的手臂。我的眼睛都要晕了,我拿了一罐儿啤酒,出了KTV,坐在台阶上茫然的看着外面来往的车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方小刀在背后叫我,我看着手里包装简单的皮带,头也不回的递过去:“送你了,送谁都一样。”

然后,我听见方小刀笑着的声音:“你到底送给谁啊?”

我抬头,看见方小刀和左手竟然都站在我面前,我有些尴尬,刚要收回手,方小刀一把抢过小盒子:“我看看皮带的扣子就知道你送谁了。”

左手点了一支烟,转脸看着别处,方小刀比划了几下皮带,丢给左手:“肯定是给你的,这个尺码不对……”

“我给我自己买的。”我恼火的拽过皮带,冷淡的看着左手和方小刀,“我先回学校了,明天还得上班。”

我还没走几步,左手追了上来,我听见方小刀在背后笑的贼贼的:“玩儿的开心点儿!!”

我把皮带一圈儿一圈儿的在手里卷着,左手低着头,沉默了半天,声音闷闷的:“干嘛买男人的皮带?那么难看。”

“我喜欢。”我赌气的看了一眼左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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