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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祭无忘告乃翁(128)

谭盛礼做事专注认真,在家看文章的速度很快,今日速度慢上许多,但点评却不虚言,拿起手里文章道,“过度追求立意,词不达意反而弄巧成拙,此文文笔朴实,不若以小见大,由浅入深循序渐进更引人入胜……”

鲁学政凑过去,扫了几行,确实如谭盛礼所说,又看谭盛礼点评几篇文章,字字珠玑,一针见血,虽是秀才,却有大儒之风,鲁学政甘拜下风,忍不住好奇谭盛礼看了自己的文章会如何点评。

有的人便是如此,陌生时敬而远之,熟悉后敬而生畏,多少年鲁学政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索性他把文章全推给谭盛礼,“良师难寻,我时时都在,而你难得出山,既然来了,就给他们看看吧。”

鲁学政不是妒才忌德之人,谭盛礼博学多才,他能指点学生文章对学生来说是好事,学生们考得好,作为地方学政,他亦脸上有光。

况且这段时间日日看文章,早已心生疲惫,此时能躲清闲,何乐而不为。

谭盛礼点评文章,他就在旁看着,初始谭盛礼速度慢,渐渐快了起来,整页纸的文章,他扫几眼便知问题所在,委实令人佩服。

不消半个时辰,桌上的文章就被他翻完了,不仅翻完,还提了修改方向,鲁学政看得瞪圆了眼,待回过神,神色不由得恭敬起来,朝其他人道,“三人行必有我师,今日能得谭老爷指导,是你们可遇而不可求的福气。”

他想起住在谭家的那位老童生,多年落第,这次去考上了廪生,名师出高徒,想来都是谭盛礼指导有方。

对于鲁学政的称赞,谭盛礼谦虚回答,“学政大人谬赞了。”

在场的人算是见识到案首的学识,简直心悦诚服,无话可说,连带着看赵铁生的眼神都变得敬重起来,得谭老爷这样博学的人指导,廪生无可厚非,赵铁生注意到旁人视线的变化,绷着的脸慢慢放松下来,他知道谭盛礼又帮了他,谭盛礼不说半个字,却替他消去了所有质疑和嘲笑。

怀瑾握瑜,厚德载物,他万分庆幸那天抱着试试的态度进了谭家的门……

刘明章站在鲁学政身后,内心难掩震惊,他竟然猜错了,谭盛礼有真才实学,且才高八斗满腹珠玑,只是平日里藏拙不显山露水罢了,他隐隐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

看他精神恍惚,谭振兴笑得难掩得意,他立在谭盛礼身后,眼睛直勾勾地向刘明章射刀子,毫不掩饰自己对刘明章的厌恶,期间,刘明章给谭盛礼添茶,他担心茶里有毒,硬是偷偷拿掉换了新茶杯再给谭盛礼满上。

这会两人视线空中交汇,又是番刀光剑影。

桌边的谭盛礼并未注意身后的谭振兴,还是刘明章突然开口引起他注意才回眸看到谭振兴在身后的。

刘明章道,“恭喜谭大公子考上秀才……”

谭振兴歪嘴,假惺惺的,谁要搭理他啊,细想不对劲,他纠正刘明章措辞,“是廪生。”

秀才好几十个,廪生只有十个,别以为他不知道刘明章故意混淆视听损他学识。

刘明章愣了下,纠正道,“是我不够严谨,恭喜谭大公子榜上有名且名列前茅。”

谭振兴扯了扯嘴角,装作耳聋,并不答话。

场面突然冷了下来。

鲁学政想起什么,道,“明章说受过你教导,如今算来,竟是我捡了便宜……”

“学政大人怕是搞错了,我父亲并未教导过刘秀才,刘秀才能考上,靠的勤学苦读日夜不辍。”谭振兴撇嘴,刘明章考的什么名次?说出去不是丢父亲的脸吗,要知道,父亲教的学生,最差的是谭生隐,院试第十三名,刘明章哪点能和谭生隐比啊。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谭盛礼皱了皱眉,谭振兴心知自己又闯祸了,懊恼不已,怎么就管不住嘴呢,说好谨言慎行的,看到刘明章就全忘了,他急忙朝鲁学政拱手,脸上略带着笑意,“学生没有别的意思,刘秀才自始自终就鲁学政您这个老师而已。”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刘明章这等背信弃义之人,没资格认谭盛礼作父亲。

明明是嫌弃急于撇清关系,听在鲁学政耳朵里却不同,认为谭振兴面面俱到,不愿和自己抢功劳,刘明章年轻,心性坚定,拜在自己门下,他日中举或中进士,众人皆知是自己教出来的而非谭盛礼,谭振兴这般说,真是为他考量呢。

有谭振兴亲自辟谣,不用担心日后有人故意诋毁他清誉了。

鲁学政收刘明章纯属看他文章好,文章即见人品,他看刘明章出身寒门,却言行有度,且心性坚定,为人孝顺,这样的人他日高中,定会懂得感恩,其实,他今日来还想将谭家父子收在门下的,如今看来,是他狂妄自大了,谭家不需要老师,有谭盛礼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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