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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祭无忘告乃翁(163)

“什么文章啊?”

“君子尊贤而容众,嘉善而……而……这字读什么来着?”

谭振兴敲门,大声提醒,“嘉善而矜不能。”《千字文》《百家姓》都没读通顺,读《论语》不是自己找事吗?还问大丫头,大丫头又不认识字,他读得狗屁不通大丫头也听不出来。

“父亲。”听到谭振兴的声音,大丫头高兴地喊,“父亲,父亲……”

尽管不喜欢女儿,谭振兴不得不承认,女儿的声音软糯糯的,听得人心头暖和柔软,正想饱满思念和牵挂的回句,但听里边的大丫头又喊,“父亲,父亲,祖父回来了吗?”

谭振兴:“……”

“祖父,祖父……”大丫头手舞足蹈地喊。

谭振兴心底五味杂陈,他对大丫头不好吗?整天不见,竟然最先惦记谭盛礼……虽说这点非常好,但是心里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离家时谭盛礼答应给大丫头买糖葫芦,谭盛礼言出必行,当然没有食言,拿到糖葫芦的大丫头笑得眼睛眯成了条缝,举起手,“祖父,你吃。”

“祖父不吃,大丫头自己吃吧。”

大丫头又去问谭振兴,然后,就看谭振兴弯腰,张嘴咬了两颗……

大丫头:“……”

第66章

大丫头眼睛瞪得大大的,黑漆漆的眼神直勾勾望着谭振兴,然后迅速的缩回手,背过身就跑了。

堂屋亮着光,光线不甚明亮,大丫头跑得特别快,好几次差点绊倒。

谭振兴:“……”

害怕他吃了还想吃?不管怎么说,闺女还是向着他的,几个人,就问了谭盛礼和他要不要吃糖,不枉费自己早起陪他们玩躲猫猫了。

两颗糖,撑得谭振兴腮帮子鼓鼓的,谭盛礼沉沉看他两眼,长长叹息了声,“去书房吧。”

大清早出门,天黑归家,连进士老爷的面都不曾看到,想想未免觉得扫兴,谭振兴兴致并不高。

他吃掉颗糖,嘴里还含着颗,舍不得吃,太甜了。

“可知我为何不让你们递上文章?”落座后,谭盛礼突然问了句,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谭振兴囫囵不清地回答,“不知。”

窗户没关,烛火被风吹得东摇西晃。

谭盛礼斜眼,眼神锋利,吓得谭振兴喉结滚动,差点把糖整颗咽了下去,忙无声无息的张嘴,轻轻地咬破糖,尽量憋着不发出声响,连山楂带核的吞入腹中。

谭盛礼:“……”

他嫌丢脸,起身关上了窗户。

风隔在窗外,灯罩里的火啪啪啪的,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沉默时,谭振学展开自己前两日写的文章,字迹端秀,卷面整洁,他特意誊抄过的,就怕个别字笔力轻重不均给进士老爷造成不好的观感,如今却是用不着了,他递给谭盛礼,说道,“和乞儿读的那两句话差不多吧。”

君子尊敬贤人,鼓励好人,能怜悯那些能力不足的人,进士老爷名声显赫,受人追捧,理应谦虚宽容待人,而他却让众学子苦等不露面,自恃身份,高高在上,纵使学问高深,仁德略显不足。

而谭盛礼常说立身于世,做人比做学问更重要,进士老爷此举违背了谭盛礼的准则,谭盛礼自是不会结交他的。

“好学而不好仁,虽为进士,亦不能为天下读书人表率。”谭盛礼缓缓落座,目光灼灼地扫过他们,“礼貌谦让,宽容待人,虽未及第,却以荣焉。”

四人异口同声,“父亲说的是。”

“辰清叔说的是。”

进士老爷这番行径确有不妥之处,授课忙碌,早早差书童说明情况,收了文章诗文让读书人自行离去即可,他不作为,任由读书人等到傍晚,多少有炫耀之嫌,低微时不卑不亢,显赫时不骄不躁,两榜进士,行事过于浮躁了。

“温习功课吧。”谭盛礼略有些失望地说。他极少评价旁人不好的地方,还想说点什么,但看四人拿出功课各做各的,又止住了。他还有话没说,观今日众读书人表现,进士这番行为乃是常态,若天下读书人皆如此,又有谁能正风气,风气不正,百姓们又该如何?

更深的道理,他希望四个孩子好好思考,读书人,不该是这样的。

谭振学的这篇文章写得不错,不知是否紧张所致,立意过去浅显了,不是平时的水准,谭盛礼眉头紧皱,虽不曾说话,谭振学却心生惭愧,若在进士面前就失了水准,他日金銮殿上,他不得表现得更差劲,他虚心道,“父亲,儿子错了。”

“重新写。”这篇文章,除去文采和流畅度,童生随便能写得出来。

他又翻了翻谭振兴他们的文章和诗文,指出不足处让他们修改,讲了两道算学题就回屋了,乞儿坐在桌边练字,乞儿喜欢写大字,笔画歪歪扭扭的,但长进很大,尤其是自己的名字,写得很圆润饱满,和其他的字截然不同,他把写好的字给谭盛礼看,以前每日五个字,现在每日二十个字了,今天的还没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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