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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祭无忘告乃翁(179)

谭振业明白谭盛礼的意思,细细道,“夫子姓虞,年纪和大哥差不多,授课方式有趣,很得孩子们喜欢。”谭振业说了他带乞儿去私塾的细节,夫子问乞儿姓什么时,乞儿说姓陈,陈山疼爱儿子,不惜变卖田地进城也要找到他,陈山不在了,乞儿说想给陈山留给念想,他的爹娘给了他名字,不曾给他姓,他跟着陈山姓,这样陈山的遗志就不算被人遗忘。

提及乞儿说的话,谭振业道,“儿子知道父亲为何要留乞儿在身边了。”

出身不好,经常被同龄人欺负,他不怨不恨,还能保持至真至善,委实难得。

“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既是看到了,就多多学习。”谭盛礼低低道。

谭振业垂眸,“是。”

断断续续的,有考生出来,但多白着脸,出门身形摇摇欲坠,更有倒地不起的,衙役们跑出来,抬着他们招呼旁边车夫,直接送去医馆,望着斜对面的情形,谭盛礼叹气不止,谭振业安慰他,“听周围店家说,相较府试和县试,情形好多了,他们日日在家读书,身体瘦弱,吃不消乃常事,目前为止,不曾有出门嚷嚷着寻死的人。”

绵州有河,但少有跳河自杀的,尤其是落榜的读书人,多死于风寒疾病。

想想也是,虽说没有考上举人,但至少是个秀才身份,如果死了,连秀才身份都没了,谭振业道,“父亲,有件事儿子想和你说。”

谭盛礼抬眸。

“我问长姐要了钱,在平安街租了两个铺子。”谭振业心知这件事是瞒不了谭盛礼的,他道,“咱们到绵州后,不像在郡城如鱼得水,知道父亲不在意钱财,然而活在市井,离不开银子,长姐想做点小买卖,儿子觉得可行,就出面租了两间。”

如果有钱,他更想买两间铺子囤着,奈何钱不够,只能租。

他知道那天后,谭盛礼把家里的钱都给谭佩玉拿着,他问谭佩玉全要了。

“咱家虽清贫,却不到你长姐养家的地步……”

“父亲。”谭振业打断他,“长姐既是喜欢,就让她做吧,长姐的性格你也清楚,咱们什么都不让她做的话她反倒想不开,让她做点喜欢的,我们帮着她,不更好吗?”

说这话时,谭振业垂着眸,嘴角耷着,不敢直视谭盛礼的眼睛,他知道谭盛礼会答应的,谭佩玉心思重,有事都闷在心里,来绵州的路上虽有改善,但仍寡言少语。

静默片刻,但听谭盛礼问,“铺子在哪儿?”

“就在平安街。”

语毕,谭振业松了口气,这关算是过了。

天色渐渐暗下,热腾腾的面上来,香味扑鼻,大碗盛的面,看着有点多,谭盛礼问店家要了个小碗,夹了些出来,他吃小碗里的,大碗给谭振业,谭振业推辞,“父亲,我吃过了。”

“再吃点吧。”谭盛礼注意到,肉粒都在他碗里,他眸色微滞,抽出筷子递给谭盛礼,问,“父亲不饿吗?”

“号房顿顿两碗米饭,哪儿会饿着……”

食不言寝不语,谭盛礼不再说话,等他吃完,就听街上传来高昂雀跃的喊声,“父亲,父亲……”

谭振兴出来了,比起虚弱的其他人,谭振兴中气十足,气色说不出的好,进门就喊店家煮两碗面,坐到桌边,眉开眼笑的看着谭盛礼,“父亲,走出考棚我就看到你了,嘻嘻嘻。”

谭盛礼定定地看着他,不疾不徐地问,“心情很好?”

“是啊。”题目都答完了,果然如谭盛礼所说,这场乡试他是能过的,想到谭盛礼不喜人骄傲,他收起脸上的得意,尽量抑制住上扬的唇角,尽力挑些不好的事说,“父亲,这号房环境太差了,我的被褥都是湿的,前两晚躺着不舒服,直接没睡,哎……”

提到这次考试,谭振兴想抱怨的地方太多,先是被褥,然后是饭菜,开始两顿他是哭着咽下去的,这就算了,后来隔壁号房的考生闹肚子,去茅厕没来得及,弄到裤子里去了,连带着他的号房都臭烘烘的,臭得他没心思答题,以为那人没脸待下去,会放弃这次考试,结果人脸皮厚得很,穿着那套衣衫硬是坚持到了最后。

可怜他被熏得啊……

光是回想那场景就忍不住恶心反胃。

他掀起衣衫,嗅了嗅味儿,五官扭到了一起,谭振业问,“没睡不影响答题吗?”

“我也担心啊,熬过前两场我意识到不行,再睡不着身子吃不消,然后我就在号房跑,跑累就能睡着了。”幸亏他聪明,否则他恐怕要被抬着出来了。

想到自己在号房听到的鼾声,谭盛礼无法想象睡在谭振兴旁边的人是何感受,他摇摇头,提醒谭振兴小点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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