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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祭无忘告乃翁(263)

妇人姓孙名婉娘,是孙氏大伯家的妹妹,长得不错,自她丈夫死后,想娶她的人不在少数,奈何孙婉娘要求高,少有能入她眼的男子,加上有公婆孩子得照顾,她没空想其他,直到孙氏写信说此去京城会在梁州停留,她问起谭盛礼的情况,孙氏看她这些年不容易,极力想帮忙,陆举人想想不是不可能,他看谭盛礼才学深厚,他日定能高中,如果能和谭家攀上关系,何乐而不为啊。

于是才有他经常劝谭盛礼续弦纳妾的事儿。

孙婉娘不到四十岁年纪,穿着身浅蓝色衣服,脸上略施粉黛,听陆举人说到自己,脸上闪过抹娇羞,谭盛礼蹙眉,续弦之事他和陆举人说得明白,他心思都在科举上,不想其他事,他拱手,“多谢陆兄好意,只是谭某无心想其他,还望见谅。”

语毕,就看孙婉娘抬起头来,风韵犹存的脸颊透着抹愁绪,直截了当的问谭盛礼,“谭老爷可是嫌我出身不好,又嫁过人?”

“绝无此意。”谭盛礼拱手,“谭某已经四十多了,几个孩子都已成人,委实无心想其他。”

孙婉娘咬咬牙,眼里闪过水雾,“终究还是嫌弃的罢。”

陆举人打圆场,“谭老爷,谭家还有公子和姑娘的亲事没张罗,你既希望儿子用功读书考科举,多个人照顾他们不好吗?”

“他们无须人照顾。”

谭家的事儿不多,谭佩珠和汪氏忙不过来,谭振兴他们也会帮忙分担,他觉得眼下挺好的,对面的孙婉娘眼睛湿哒哒的落下泪来,背着身,肩膀轻轻抽搭着,谭盛礼再次拱手,“谭某没有轻视之意,还望夫人别多想,如果没什么事,谭某就先回去了。”

他走出去,刚好遇到谭振兴他们大大咧咧的走来,经过路上探讨,他们确认书是谭盛礼的,怎么从惠明村流落到梁州却是不知,谭振兴激动地挥了挥手里的书,“父亲,你看我们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谭家每个人都有自己专属的书,谭振兴成亲前也有,成亲后决定放弃科举,学父亲的做法把书给卖了,后来重新读书,他和谭振学他们共用的,偶尔会想起自己读的书去哪儿了,里边有自己的批注,还有自己胡乱写的牢骚话,有机会重新看到自己的书,他会很开心,他觉得谭盛礼也是这般,他走过去,翻着书页划了遍,邀功道,“父亲,我们把你的书找回来了。”

封皮旧得看不清颜色,谭盛礼没有认出来,直至扫到书里边的批注,他才整个人像定住似的,脸色怔然,“哪儿来的?”

“人送的,说物归原主。”看他表情,谭振兴知道父亲是怀念的,就像他怀念自己卖掉的书,不仅仅是书,那承载着自己儿时的回忆,他认真看过了,内容晦涩难懂,好在有批注,读起来不难,和谭盛礼平时讲课提到的古籍内容有很多重合的地方,他问谭盛礼,“父亲,这是本古籍吗?”

谭盛礼捏紧拳头,随即又慢慢松开,如此反复,手心浸出了细密的汗,他低低道,“谁给你的?”

谭振兴如实说了赠书经过,以证自己没有占对方任何便宜,在谭振兴看来,那人脑子不太灵光,那天被他糊弄几句死活要塞钱给他,买书这事也多半被人骗了,谭家老祖宗的书出京前就被卖完了罢,哪儿会沦落到梁州来。不怪谭振兴不信,他也算见过世面的人,越繁华的城物价越高,京城寸土寸金,老祖宗作为天子帝师,书籍在京里最是能卖得起价的,到了梁州,就算是好书,梁州能拿得出高价的人也没多少,没准人家看你急着用钱故意压价。

他想谭家人再笨,也不会笨到拖着书跑到梁州来卖。

谭盛礼掏出手帕,擦干手心的汗,接过书,面色略显凝重,谭振兴站在旁边,看他缓慢地翻开书页,他细心解释,“太久远了,拿来垫过桌脚,被鼠蚁啃过,又泡了水,字迹看不清楚了。”多珍贵的书啊,落到不懂珍惜的人手里竟这般模样,谭振兴叹气。

走廊上没人,屋里传来细碎的说话声,谭振兴瞄了眼,看陆举人有客,识趣的收回视线,“父亲,咱们回屋说吧。”

谭盛礼托着书,脚步很轻,回屋坐下后就不说话,在那慢慢翻着书,他仿佛还看得清上面的字,极为专注,再愚钝谭振兴也察觉他情绪不对劲,偷偷给谭振学和谭生隐使眼色,提醒他们动作轻点,别打扰谭盛礼。

这么坐就坐了整日,直到天黑,掌柜的送来烛火,谭盛礼才阖上书,他双手轻轻抚摸着凹凸不平的封皮,沉沉的叹了口气,没有说半个字,任谁都看得出他心情很低落,比任何时候都低落,哪怕谭佩玉被休,谭振业坐监他都不曾露出这种惆怅难过悲伤的情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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