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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祭无忘告乃翁(267)

妇人家哪儿懂那些,撇嘴道,“我不懂,我只要活命。”

“……”

他们在房间里争吵的时候,谭盛礼重新叩响了陆举人的门,陆举人似乎有所感觉,哪儿没去,就在屋里等着,开门见到谭盛礼的刹那,他嘴角扯出个笑,笑容苦涩,“我就知道谭老爷会来。”

没错,花钱消灾的事儿他做过,是八年前了吧,他赴京赶考,和绵州商队的马车同去京城,经过平州时碰到土匪打劫,和他一块的还有其他举人,他们都把身上大半的钱拿了出来,像群可怜落难的百姓央求土匪放过他们,就差没跪地磕头求饶了,时隔多年再回想那时,陆举人仍觉得心像被针刺似的疼,不仅仅疼,还有屈辱。

可要他不掏钱,他不敢,当时马车里有个举人故作聪明的把钱缝进衣衫里藏着,咬定说没钱,结果被土匪扒得干干净净,连里衣都没给他留下的挂在树上,他们也不敢救,只能无助的等,等土匪们吆喝着离开,他们才敢上前帮忙,想到那日的情形,他胸口剧烈起伏着,额头青筋直跳,在谭盛礼波澜不惊的注视下,慢慢归于平静,声音仍带着愤怒的沙哑,“谭老爷可会嘲笑我?”

说实话,那次后,每每经过平州,他就会显得焦虑暴躁,睡不着觉,就说这两日他心绪不宁,听到脚步声心就莫名揪紧,心有余悸得慌,他是想放弃会试的,然而又舍不得,人到他这个岁数,再不抓紧时间做自己想做的事,将来即使有心也没力气了,他道,“那些人凶残,蛮不讲理,我与你们说是真心。”

“我知道陆兄是为所有人的安全着想。”谭盛礼说得诚恳,“多谢陆兄。”

站在陆举人的角度,完全不用特意提醒了又提醒,甚至冒着揭开自己屈辱的过去把法子告诉他们,这份气度不是谁都有的,谭盛礼沉吟道,“不瞒陆兄说,谭某此来是想问问陆兄还记得上次在哪儿遇到土匪的,土匪横行抢劫不是法子啊。”

他们这次或许好运能躲开,以后进京赶考的人呢?他想到了谭振业,依着谭振业的脾气,将来途径此地,定然会想方设法报复回去的。

是啊,陆举人叹气,可有什么办法,山路陡峭,当地衙门都拿那些人没办法,他们就更没法子了,他问谭盛礼,“谭老爷问这事是要……”

“谭某觉得世道不坏,不该有土匪横行霸道……”纵观历史至今,土匪盛行多为朝局不稳,或起战事,或遇皇上昏庸无能,百姓们民不聊生,只能落草为寇,占山为匪,眼下这世道,不该存在这样的现象,谭盛礼说给陆举人听。

陆举人不吭声,觉得谭盛礼要做的事很危险,他是亲眼看到那些土匪怎么伤人的,残暴至极,谭盛礼手无缚鸡之力,怎么能和他们为敌,他想了想,劝道,“咱们人多,或许不会碰到那些土匪呢。”

他去京城两次,经过平州四次,只遇到他们两回,没准这次运气好,不会碰到的。

“总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谭盛礼道。

陆举人无法,认真回想平州境内的山路,给谭盛礼绘了张弯弯曲曲的图,地形他是绘制不出来的,只记得马车是怎么行驶的,经过了哪些岔口,他圈出遇到土匪的地方,以及其他人告诉他遇到过土匪出现的地方,谭盛礼拱手,“多谢。”

平州土匪横行几十年,衙门想管也无法,那些人凶残狡猾,躲进山里就找不到人,衙门进山搜寻好几次都无果,只能放弃。

谭盛礼拿着陆举人绘制的道路回屋,谭振兴迎上来,被他手里的图吸引,“父亲,这是什么?”

“是陆兄之前进京走的山路。”谭盛礼没有隐瞒,他相信凡事总有因果,乱世土匪盗贼横行是为活命,如今世道好,不该有土匪为乱的,他问谭振兴,“平州有土匪,害怕不?”

谭振兴挺了挺胸脯,“不怕。”

怎么说也是帝师后人,几个土匪有什么好害怕的,比起土匪,他更怕孙婉娘,据说她好些天没来过了,不知道是不是想什么大招,他提醒谭盛礼,“父亲,你平时多注意点,别小心掉进别人圈套了啊。”真娶个后娘回来,他就没好日子过了。

谭盛礼会错了意,以为他担心自己,“好。”

他细细研究了下陆举人绘制的图,准备先去拜访当地衙门,了解了解情况,谁知道衙门的人主动找到客栈来,说是护送他们的,为首的衙役是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大人说谭老爷德高望重,如果在平州出事,他良心不安,特差我们护送诸位出平州。”

谭盛礼在西南也算是个有声望的人,品行为读书人敬重,他如果在平州出事,日后天下人说起平州,恐怕人人避之不及,别的人大人不管,谭家人不能在平州出事,否则会被天底下读书人和百姓唾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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