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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祭无忘告乃翁(304)

陆甘通昂着头,倨傲骄矜高不可攀的模样,正欲转身朝楼上走,但听人叹息道,“罢了,你若不愿我强求你作甚。”

陆甘通:“……”

好不容易找到台阶的陆甘通没抬脚下呢,人家就把台阶收了,陆甘通脸色铁青,哼哼了好几声,谁晓得周围人都不再吭声,连在他面前提也不提此事了。

陆甘通:“……”

眼看离国子监的考试越来越近,楼里的读书人躁动起来,早晚拿着书在屋里来回踱步,陆甘通被同房的李举人晃得头昏脑胀,“你不能坐着看书吗?”

不就是个国子监考试,用得着慌张成这样吗?

陆甘通瞄了眼李举人看的书,心里默默背诵遍,想到什么,气得跺脚。

李举人:“两位姨娘又出事了?”

陆甘通:“……”话不投机半句多,他忿忿地起身走出房门,啪的声把门关得震天响,哪晓得冤家路窄,在楼梯口碰到了准备出去的谭盛礼,陆甘通气结,轻嗤了声,转身又气冲冲回了房间。

谭盛礼莫名,望着陆甘通怒气滔天的背影,慢慢下了楼,他去学堂找薛夫子的,随着各地考生来京,学堂又收了几个学生,薛夫子要比以前忙碌,也不敢带着他们走太远,最小的学生五岁,事事要人照顾的年纪,出行极为不便,见着谭盛礼,他邀请谭盛礼过几日出城赏花,深秋的花别有番孤寂苍凉,这份景象,同龄人感触更深,学生们不会懂。

国子监的四季考试就在几日后,谭盛礼低声询问,“薛夫子笃定谭某不会去国子监?”

薛夫子拿过文章翻了几张,点评恰到好处,他笑了,“能把乞儿教得如此好的人又怎会为名利所累。”他问过乞儿跟着谭盛礼学了什么,乞儿想了许久答不上来,最后念了句诗,‘安得广夏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乞儿说他这是他正在学的。

谭盛礼的胸襟,非常人所能达也。

故而,对国子监考试从不感兴趣的他托人要了张请帖,任由谭盛礼自己写的请帖,乞儿说谭盛礼邀请了很多人,连对其不屑一顾的人谭盛礼都邀请了。

这样豁达的人,岂会在意名次。

他问谭盛礼,“那位陆举人性情高傲,你贸然添上他名字他也不见得会感激你。”

“我尽到情分即可,去与不去还得他自己拿主意。”

薛夫子稍稍想想,“还是你品德更高尚。”宽柔以教,不报无道,何其难也,世间能做到此的,恐怕也就眼前人了,薛夫子自愧不如,拿起手里的文章,“不知谭老爷得空时能否去薛家族学讲授两课?”

族里孩子性格骄纵,任性妄为,不喜读书,怎么惩戒都不管用,谭盛礼如果能指导几句对他们大有裨益,尤其是写文章,任何人刚开始写文章都有词句混乱不知所云的地步,若能找个精通文章诗词的先生教,定好开篇立意,以后他们自己读书也会比旁人更轻松。

“他们调皮,族学先生常常被气得愤然离去,谭老爷若肯帮忙,在下感激不尽。”

“薛夫子严重了,谭某能力卑微,承蒙你看得起,便去瞧瞧吧。”

谭盛礼问了几句孩子们的情况,把日子定在国子监考试后,薛夫子拱手应下,欣喜之余又倍感歉意,以谭盛礼的品行,入国子监做老师都绰绰有余,被自己邀请去教那些个不争气的纨绔,他道,“有件事还望谭老爷知,在下赠与请帖实属钦佩你品行,和此事无关。”

“我明白。”

谭盛礼对薛夫子并不是一无所知,薛夫子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突遇意外后如坠云端,换了旁人许是承受不住此种打击的,他很快振作起来,然后辞官进学堂教书,心气平和,坚韧不拔,不是谁都能做到的,而且从乞儿口里得知,比起教人学问,薛夫子更注重实际,带乞儿他们出门就是涨见识去的。

对普通读书人子孙来说,认字算数不难,难的是开拓眼界。

薛夫子因材施教,做得很好。

以防谭盛礼误会,薛夫子又道,“说来惭愧,我虽为夫子,能教天下人却不能教子嗣近亲。”

他小儿子今年六岁,也在族学,许是老来得子,自己平日难免纵容些,哪晓得养出个无法无天的性子来,伙同他几个堂兄差点把族学烧了,委实令人烦忧。

“谭某亦是。”谭盛礼深感其无奈。

和薛夫子约定好出城赏花的时间就回去了,谭振兴几兄弟要参加国子监考试,甚是紧张,尤其是谭振兴,生怕考差了给谭盛礼丢脸,若有排名还好,再差总不至于倒数,怎么说自己也是举人,国子监里还有没过乡试的秀才,论才学肯定在自己之下,不用担心倒数出糗。偏偏没有排名,也就说他哪怕不是最差劲的,但可能因为国子监老师护短包庇自己学生,而说些似是而非的评价引导旁人误会自己是倒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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