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壳儿(2)

看似平淡的一天,在小区逐渐点亮的夜灯里,宣告白昼的结束。

刘阿姨小心翼翼的用炒菜的铲子把小唯拖煤气罐刮掉的水泥面和沙子用面粉糨糊活在一起,重新平铺到地面上。两只乖巧的宠物狗大美和二美蜷缩在刘阿姨脚步,似懂非懂的看着铲子抹着地面。

刘阿姨哼着歌儿,“花儿……那个花儿香啊,南泥湾啊南泥湾……”

华美奢侈的法兰西大床,在一阵剧烈的运动后,床上的丝绸缎面慢慢恢复了安静的高雅。小钱和安妮仰躺在法兰西床上,抬头看着天花板上的英伦风格的贵妇人吊灯。

“如愿以偿了吧?”小钱用手点着安妮被汗水沁湿的鼻尖,下意识的扭动着身体,回味着法兰西大床刚才带来的震撼。

安妮的声音带着慵懒和撒娇,“人家早就说要换法兰西的床了,你今天才买。”

“你说……咱幸福吗?”小钱突然转过头,盯着安妮□消退的眼神,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什么会这样问。

安妮奇怪的打量着小钱硬邦邦的表情,她怀疑身边男人刚才的是释放激情并不彻底,“当然幸福!因为我要的每一样东西,你都能满足我!”

在小钱和安妮的法兰西运动同时,赵宁和孙晓云的运动差点儿跨越了时空。在孙晓云摔碎最后一只碗的同时,赵宁绝望的扑通一下跪倒地上,他连话都懒得说,最后一点儿力气都表现在看向孙晓云的眼神里。

“我求你了!祖宗!”赵宁声嘶力竭的同时,还不忘给孙晓云戴上最高级别的帽子。

“你刚才为什么盯着安妮看?”孙晓云不依不饶,毫不犹豫的抓起电饭煲做出摔前的托举动作。

“你没看见我在帮小钱抬床吗?”赵宁真的无语了,他本来想说安妮温顺的象羊,而你孙晓云彪悍的象狼,但抱着保住电饭煲的一丝希望,他索性把男人尊严放到裤腰带以下。

孙晓云托举电饭煲的动作慢慢软了下去,赵宁暗松一口气。刚站起身,突然瞥见孙晓云扁着嘴,吧嗒吧嗒掉眼泪,他的腿一软,又跪了下去。

“又怎么了?”赵宁好脾气的问着,犹豫着要不要站起来。

“你还好意思问?从搬进来到现在,小钱家的高档玩意儿是一件接着一件的添,咱家是没进没出……”孙晓云委屈的眼泪哗哗的流着,她长的哪儿比安妮差了?美不美,先看腿,安妮枯瘦如柴的双腿比得上她孙晓云珠圆玉润的双腿吗?她安妮略胜于飞机场的胸部比得上她孙晓云喷薄欲出饱满的胸部吗?

赵宁的尊严彻底被打击了,同时也被激怒了。赵宁没好气的站起身,“当初你嫁给我的时候,爱的要死要活,你也没说要这要那啊?”

“谁会想到你这么没出息?”孙晓云恼羞成怒的抓起电饭煲,连托举动作都省了,直接一个啪!

“我没出息?我没出息怨谁啊?”赵宁终于把自己的尊严从裤腰带以下提到裤腰带以上,提高了声音,“咱俩从高中就开始腻着,是谁让我天天陪着,我想去上个晚自习都不行?我想考好点儿的大学,是谁让我陪着读三本?又是哪个说的只要咱俩在一起,捡破烂过日子都愿意?你现在嫌我没本事了?当初考大学,谁不让我考名牌大学了?说什么我一考上名牌大学就变心,现在怎么不说了?”

孙晓云哑然,赵宁没说错。两个人从高中就好上了,一年365天,恨不得挤出653天来腻在一起。孙晓云是谨记奶奶的教诲,丈夫丈夫,一丈之内才是夫君。高中大学两人都在一起读,除了学校的男女宿舍楼间距超过30米之外,孙晓云从来没让赵宁离开过自己身边。赵宁的质问没来由等于给了孙晓云一棒子,话外之音就是孙晓云耽误了他的前程。

“我现在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死啊?自己没本事还赖到我身上了?”孙晓云恼羞成怒,声嘶力竭的朝赵宁吼着。

赵宁怒不可遏的抓起厨房的豆浆机,砸向孙晓云身边的墙壁上。豆浆机的塑料碎片四溅迸射,装修的宛如奶色的墙壁被豆浆机砸出深深的坑。

小唯叼着烟,眯着眼睛靠着阳台,哼哼呀呀的弹着少了一根琴弦的吉他,厚重的承重墙传来隔壁房间带着暧昧节奏的嘭嘭嘭的声音,这种嘭嘭嘭声音小唯已经见惯不惯了。

“我的心在等待,永远在等待……”小唯用力弹了几下吉他,想着隔壁的丁杰和方丹真够火爆的,火爆到他这个小小的单身汉,不得不靠断弦的吉他哼哼呀呀的度过午夜的清寂。

24层楼的53平米小户型,最让小唯感觉占便宜的地方,是冬天的暖气。每到冬天,暖气里的热水在高压水泵的作用下,是从24楼开始往下循环。用小唯的话来说就是,只有他小唯家的暖气热水正常了,其他家才能正常。

承重墙再次传来激烈的嘭嘭嘭声,小唯使出了吃奶力气,刚喊出一声“我的心……”,破旧吉他的最后一根弦也崩断了。小唯的嘴巴张得大大的,漫漫长夜,看来他只能是等待了。

如果小唯能看到方丹和丁杰房间里的真实场景,他一定不会觉得隔着承重墙传过来的嘭嘭嘭声透着暧昧和火爆。他可怜的吉他也不会连最后一根弦都保不住。方丹和丁杰的夫妻生活没有小唯臆想中的香艳,更谈不上火爆,但绝对够劲爆。

“最低生活费300,再加60!”方丹气喘吁吁的把丁杰压在身下,伸手强行去解丁杰深蓝色的领带。

“遗嘱没有这条,免谈!”丁杰手臂用劲儿,翻身把方丹按到在床上,手指利落的解开方丹真丝睡裙的扣子,丁杰的嘴角坏坏的笑着。跟男人比力气,是女人太不识好歹,这次他赢定了,不光是遗嘱纠纷案。

“赡养费每个月360,探视权加……2次!起……来!”方丹使出跆拳道馆学到的擒拿术,利用肘间距的巧劲儿,丁杰从方丹身体上斜着飞过去,落到地板上,然后是一声惨叫。

丁杰吃力的爬到床边,揉着被摔疼的手臂,“探视权每个月加2次。”

“成交!”方丹手脚利落的把丁杰拖到床上,贴着丁杰的耳边柔声的笑,“亲爱的,我真不忍心这么折磨你……”

丁杰刚想反抗,方丹锁住丁杰的手臂,利落的扯开他的衬衫,衬衫的纽扣噼里啪啦的掉到地板上。

“我……肯定要赢你……”丁杰的不甘心被方丹的吻淹没了。

4、人性本善

4、人性本善...

美好的早晨,被粗声的叫嚷打破。刘阿姨气喘吁吁的抱着大美和二美从小区外面跑进来,后来追着穿拖鞋的秃头,保安刘强见势不妙,跑出值班室,拦住穿拖鞋的秃头,大美和二美冲着一脸蛮横的秃头汪汪着。

“干什么你?有这么追着老太太的吗?”吴强索性抽出腰间的电棍,示威似的朝秃头扬起来。

“别打,他是……是我儿子!”刘阿姨眼神里闪着心疼,转回身拉住吴强扬起电棍的手臂。

“你个死老太太,现在知道装模作样疼我了?”秃头不依不饶,趁着刘强发愣的当口,随手脱下脚上的拖鞋,朝刘阿姨砸过去,劣质粗糙的橡胶拖鞋,不偏不倚,刚好砸在刘阿姨脸上,然后啪的掉在地上。

刘阿姨的眼泪落了下来,捂着半个脸颊半天没吭声。大美和二美挣脱刘阿姨,争抢着落在地上的拖鞋。

“混蛋!”吴强再也忍不住了,手里的电棍挥向秃头,秃头抱头鼠窜,乱叫着竟然跑到小区里面。

“别打,他是我儿子!”刘阿姨顾不上被打的脸颊,拽着吴强不放。

秃头这才得以喘口气,虎视眈眈的踢开大美和二美,穿上拖鞋。没好气的瞪着刘阿姨,“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把房子卖了给我钱结婚,你别指望我能给你一分钱赡养费!”

吴强气愤的刚要上前,被刘阿姨死死拽住。秃头趁机跑出小区,临走还不忘朝吴强嚷嚷,“咱们走着瞧!”

刘阿姨这才松开吴强,吴强恼火的看着刘阿姨肿起来的眼睛,“阿姨,你怎么被你儿子欺负成这样啊?他不孝你还护短?”

“那也不能用电棍打他啊?他也没犯法……”刘阿姨的语气里明显带着布满,到底是谁的孩子谁心疼。

吴强说不出话了,大美和二美没了拖鞋争,龇牙咧嘴的瞪着吴强。吴强忍着火气收起电棍,“算我多管闲事行了吧?”

刘阿姨这才抱起大美和二美走开,她想着等下次儿子来的时候,让吴强道个歉。

小区收垃圾的瘸二叔幸灾乐祸的朝吴强笑,“管闲事管到马蹄子上了吧?”

关于刘阿姨和秃头儿子的八卦,在小区里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儿。刘阿姨是回迁户,拆迁的时候,按照秃头儿子的意思,全部要钱,在好的地段买房子,剩下的钱筹备婚礼。刘阿姨多了心眼,要了一套房子。秃头在繁华地段买了房子,自然没钱结婚,刘阿姨的房子就成了他结婚的筹码。刘阿姨没收入,每次管秃头要生活费,秃头就管刘阿姨要房子。迄今,刘阿姨是一分钱生活费没要到,倒是被秃头的拖鞋丢了好几次。母亲的心多半都是善良到极点,刘阿姨虔诚的等待着秃头有天能变好,但秃头每天都在诅咒刘阿姨能少点儿阳寿。

有的父母和子女的关系,很多时候更像刘阿姨跟大美和二美的关系。当她不高兴的时候,狠狠的打过大美和二美,打的大美呜咽着缩在角落里,眼神楚楚可怜的看着刘阿姨,一动不敢动,但刘阿姨手里的木棍却没有停过。等一切都过去,大美和二美照旧粘着刘阿姨一步不离,围着她撒娇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