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庸风雅(41)
季伯琏叫道:“遭人嫌?儿子现在香着呢,谁嫌是谁没长眼!”
“我呸。”季延风呸完,顺便呸出一口浓痰吐床头痰盂里,“你可给我老实点儿。学乖,别抬杠,最好当鹌鹑。你现在也才二十五六,告病,虎符一交,回来去季家商行里拨拨算盘珠子。神莫大于化道,福莫长于无祸。你没灾没祸,我们这一大家子也不用跟着提心吊胆。”
季伯琏道:“爹,您要是提早一天跟儿子讲这些话,儿子绝对一个字都不带听的。”
季延风猛地睁大眼,“你的意思是你现在听了?”
“嘿嘿,您不愧是我爹。”季伯琏咧开嘴,“儿子今天突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意思。考完秀才想举人,当了举人想状元。当副总兵,打仗,立功,平天下,做大将军。再往上?没有了。世间人千千万万,能做到这么顺风顺水风风光光的一个指头都数得出来,儿子算不上天下第一,可也算的上是人中翘楚。”季伯琏端着小板凳,规规矩矩坐在季延风手边,“知足乎?不知足也。不知足乎?知足也。跟旁人比,比不过的要生气。比得过了,又要跟自己比。比来比去,越比越觉得自己有的少,没有的多,循环往复,一点意思也没有。儿子从前就喜欢那些没有的。咱家经商,我偏不走您的老路,要跑去学武;学武了还不高兴,还得会吟诗作赋。一边舞枪弄棒一边‘为君憔悴尽,百花时’,想‘移步出词林,停舆欣武宴’,自以为风雅,实际上卖弄风骚,还不如不张嘴。今天忽然这么一想,啧啧啧,自己都觉得臊得慌。”
季延风咳嗽的声音轻了不少,“你这是,茅塞顿开啊。”
“算是吧。今儿遇到一人,儿子问他家在哪儿,他说在南岭。我又说,你也是南岭人?你猜他说什么?他说南岭很大,但没有京城大。但看他的样子,还是想回南岭。”
季延风道:“好的不如已经有的。”
“爹你怎么抢儿子话说。”季伯琏指指天花板,“要说那位好,是真的好。可他不会把第一块黄梨酥给儿子吃。”
季延风哼道:“知道小平好了吧。”
“我一直都知道万平好。”季伯琏手撑着下巴,声音放轻了些,“从儿子当上状元那天起,您就一直说我缺心眼儿,早晚得屁滚尿流爬回家。其实我精的很。我当时去撩那位,纯粹是想借着他的力平步青云。我若不天天上御花园里找他烦,他能这么松快叫我去送粮草?要是没送不成那趟粮草,我现在还是个副的。就是后来有些控制不住。不光喜欢那张脸,而是整个人都喜欢。”
“你这还不叫缺心眼?”季延风白眼儿一翻,“我看你是根本没有。”
季伯琏叹气,“怪烦的。”
“烦你就闭嘴。你不提我不提,凭你这记性,早晚忘脑勺后去。”季延风又吭吭咳嗽两声,道:“你今天遇见哪位小友,结识了么?谁是兄谁是弟?”
季伯琏呲牙,“我认他当儿子的。”
季延风:“……你今天长大了。”
何万平在外面敲门,“宁哥哥,面条好了,出来吃还是我端进去?”
“你放门口桌子上就成。”季伯琏说着,往门口走,不忘回头对季延风道:“爹,你要是难受你叫我,别天天折腾我娘我媳妇儿。”
“叫你?等把你叫起来,我都透心凉了。”季延风不屑道。
季伯琏往门口小板凳上一坐,端起面来扒两大口。何万平给他配了个溏心鸡蛋,旁边一叠榨菜,眼巴巴地瞅着季伯琏。
“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谁也比不过我家万平。”季伯琏朝她眨了眨眼睛。
何万平在一旁直乐,拿小钳子夹核桃,一点一点剥干净放小盘子里。“你方才想什么呢,可入神了。”
季伯琏实话实说,“想个什么又重又不会死人的病装着,赶紧把手里这枚虎符交出去。”
何万平直愣愣看着他,“宁哥哥,你要……”
“嗯。过几个月,你就不是将军夫人了。我之前托人在南郊买了块地,咱们以后可能得到那儿种地去。”
何万平想想,也不问为什么,只眉眼弯弯道:“我在家织布,也伺候爹娘。旁人都不带,只带小苓走吧。过两年她大了,再给她许个好人家。”
“听你的。”
何万平又道:“今天下午我哥来了。他来找你,见你不在,就让我跟你说,你这两天抽空找他去。”
“行,我知道了。我忙完这阵儿就去。”
作者有话要说:没啥,突然想到了整个青楼都戴口罩的画面~美不胜收~
不要因为天气渐热就忘记戴口罩呀!安全第一!
☆、季宁宋遇作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