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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还我一座记忆岛/化成传说守护你(出书版)(2)

作者: 校长恨霸王太多/校长 阅读记录

而他也在打量我,好像还有些错愕和惊奇,我看到他的目光落在我乱糟糟的鸟毛头发上,又落在我脸上,那目光很专注,很温和,并不避讳什么,这不该是衣冠禽兽吧我想,他低垂的眼里没有禽兽的热烈,和我画笔下的那些衣冠禽兽不同,我只看到一些近乎慈悲的东西在里面,而剩下的,我看不懂,也猜不透。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我说:“我爸生病了,特想吃巧克力蛋糕,你就让给我吧,如果你……并不重要的话,你看你看,这边还有草莓慕斯,鲜奶慕斯,那边还有黄桃蛋塔……”

我面不改色心不跳,我想我那正陪海龙王打牌的老爸是不会怪罪我的。

我又扫了一眼隔壁的黄桃蛋塔,这也是我最爱的,可是银子……算了,下次稿费发了再来。

大概是发觉我的窘迫了,他终于把目光从我脸上挪开。“我爱人只喜欢巧克力。”他说,唇边有淡淡的笑,笑得我简直想拱手还给他了——毛主席说,绝不能被敌人诱惑投降,我一咬牙,把蛋糕放进购物车,硬是不给他。

我跟个抱蛋母鸡似的模样估计都落到了他眼里,我又听到他说:“倒也不重要。”

声音很低,很好听,他从隔壁问服务员要了一盒黄桃蛋塔,转身就走,潇洒的背影,我插画中的男主一直追求的形象。

原来是这样!

一直飘忽的灵感被我瞬间捉住,我有了下一张画稿的完美构思,为了感谢他,我咬咬牙心想把慕斯让给他也不要紧,却又听到他转身说:“你挺像我爱人的。”

靠。

原来是条深层色狼。

第3章

我缩回手,推着车赶紧离开,离他远远的,我几乎都能背出他下一句台词——“可惜我爱人不在了,我对你一见钟情,要不我们交往试试看吧?”交往着,交往着,就交到床上去了,那些用身体交流的台词我还能背出不少句。

我,《色情时代》……啊,不对,《美色时代》大插画家夏洛,就是专门给这一类三流杂志……呃,用专业的术语来说,这是研究情感、道德和伦理的边缘杂志,我就是给它们画插图的人,谁让它来钱爽快呢。

生活确实能改变一个人,我妈说我小时候的理想是成为梵高。

我回家后发现同城论坛上的帖子已经被置顶高亮了,底下的回复盖了老高的楼,我在亲爱的小电前一直蹲到张婶输光了银子,才把高楼爬完,我想来这消息应该是真的,那可怜的发帖者被人肉出来,ip地址显示正是长生大师的经纪公司。

长生大师有多神?

据说他夜观天象,就能掐算出过去未来。

据说他测你面相,就能知你的前世今生。

据说他看你掌纹,就能言你的姻缘命数。

而他自己说,他是诸葛亮转世,刘伯温传承,当今易术第一人,天文地理,风水卦象,无一不知,无一不晓,他从南方神秘的十万大山中出世,甫来京城,就造成满城沸腾。

我就是那沸腾者之一。

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随便逮上一人,他可能不认识奥巴马,可能没听过周杰伦,但一定知道近来名满天下的长生大师。

如此强大的男人,要是追到手了,那岂不是想中多少五百万,就中多少五百万啊!

因此我夜夜流着口水想念他。

而长生大师博客的相册里,艺术照里一身黑绸衫的飘逸美青年,更让我神往不已。

我盯着早已变成我桌面背景的长生大师流口水,我说:“妈,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帅呢。”

张婶说:“洛洛你在夸我家正义呀?哈哈,我一直觉得你们俩挺相配的,我家正义多俊一小伙呀……”

我妈说:“哎呀张姐啊,今天赢你们那么多盘我真不好意思,你们一定要留下来吃个饭啊,否则我过意不去,夏洛你快去做饭,来来来,咱们再来一把。”

我:“……”

我觉得老太太再留她们来一把,人家连裤子都要输光了。

送走了三姑六婆后,我趴在小电前继续赶画稿,这次发来的是灰姑娘与王子式的短篇,剧情很老套,桥段很狗血,不过,那不重要,在杂志的筛稿标准里,最重要的是小说中动作描写的精彩程度,以我常年浸淫在道德伦理中的学术眼光来研究,手中这个稿子的动作描写,只能归于一般。

可大家都是为了混一口饭吃,就像我的工作是为到手的稿子画插图——不管我喜不喜欢这个故事,我都要为它配上最合适的彩插,一台小电,一个手绘板,这是我赖以为生的全部家当,人说知足常乐,我想我应该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哪怕是再不喜欢的故事人物,他们都将在我笔下落地而生(虽然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是以躺着的姿势……),他们在色彩中拥有了自己的人生与记忆,而我为此而欣喜,出院后的五年来,无数的人物在我笔下有声有色,有说有笑,可是谁又来给我记忆?也许只有绘画的时候,我才会觉得自己并不卑微,甚至伟大如创世神。

天已暗下来,窗外是疏朗的星辉,它们在京城的空气中显得稀薄黯淡,但我依旧觉得,能和爱着的人一起遥望星空,是一件天真而幸福的事,就像有饭吃,有水喝,能在病中活下来一样,幸福。

可是至今没有人陪我一起看过星星,也许从前有,可我记不得了,便等于没有。

至于长生大师那样的人物,他是天上的星星,我迷恋着,崇拜着,又明知着他是那样的高不可攀,人们都把星星比作人的眼睛,把眼睛比作心灵的窗户,我想长生大师一定是最漂亮的那一扇。

而我的眼睛并不漂亮,也不大,它们唯一的作用就是让我妈还认得我这个女儿,我妈说,那场医疗事故太可怕,我当时整个脸肿得跟猪头一样,不知是过量的激素还是别的什么奇怪药物,我五年前出院时的脸,依旧浮肿变形,到现在才恢复得像个人样,可长久的肌肉挤压、拉伸、抽搐,我早已失了从前的面孔。

我以前很漂亮吗?我常常问我妈,女人爱美么,这很正常。

很漂亮,漂亮得镇上的男孩天天追在你裙子后面跑,我妈笑着说,但她的目光往往都盯在麻将桌旁张婶面前的人民币上。

于是我明白了,人再漂亮,也是比不过毛爷爷的。

后来母亲又说七年前匆忙带我来京求医,我少时的照片丢在了那个遥远的故乡,我是永远无法知道我从前长得有多漂亮了,我画得出别人,却画不出自己,我画了那么多场爱情,却丢了自己的。

主编说我是个情感丰富的人,动人的过去才有动人的笔,他问我从前是不是有过深刻的感情,是不是深爱过一个人,我当时歪着头想了半天,没有,我拍着胸膛说,我是绘画天才,不需要那些。

可我心中分明有一团火苗跳动着,不安又暴躁着,那种心的悸动不会说谎,而我到底记不得从前的恋情是什么样了,也许它早已结束,在我失忆之前,要不然,为何我在京城这又穷又苦的五年,没有一个人来看我?我甚至把自己的现况写进杂志专栏里,也除了几个猥琐男来信请求交往,依然无人来看我。

又或者,那位遥远的“他”,真是一个从未翻过《美色时代》的正人君子?

但我觉得世上这样的正人君子稀少如熊猫,连张正义这样阳光开朗的男人,都背着李培培问我借过好几期杂志。

第4章

我用压感笔细细描绘着画中女孩的睫毛,屏幕上,男主的轮廓已然画好,按着白天记忆中的模样,一个多么潇洒的背影,那一转身的温柔,我对这幅作品相当满意,也是极少的一副主角们没有衣不遮体的作品,我看着那转身的深色背影,竟不知不觉出了神,思绪漫无目的地飘荡,最后脑中浮现的是那一双带着悲悯的眼睛。

我怔了,我这是怎么了我?该死的我竟然对一个深层色狼产生留恋?他……他只不过是一个模特一个过客!我瞬间掀了桌板走到阳台,呼吸着新鲜空气,心情才舒畅一点,窗外是繁华的世界,世界上空是朗朗星空,那些闪烁的星斗,它们都是我的长生大师,我流着口水趴在阳台上看天,我果然是一个知足常乐的人。

却在这个时候,啪的一声轻响,接着电脑硬盘吱吱刮噪的声音,屋子里一片漆黑。

停电了,靠,我这才想起电脑中的画稿还没保存。

我顿时泪流满面,这小区里周围的几栋楼房都是灯火通明,停电的只有我们这一栋,准确地说,是我们靠左边的这一列,不知又是哪个老王八蛋拉了我们的电闸,我心里把那人的祖宗十八代诅咒了一遍,只能下楼去查电闸。

楼道的灯常年是坏的,这楼房的历史就和张婶的年纪一样大,我家两室一厅,月租一千二,还是我弟找了不少人脉才租到的,在这博美犬都吃得比人名贵的京城,我负担不起更高的房租了。

说到我弟祝欢,那是我五年前刚出院时在北海认识的,当时那小子已饿了两天肚子,正在岸边弹着把吉它卖唱,而我是个落魄的画手,每天拿块白画板站在岸边从日出到日落都画不出东西来,后来我没听到他唱了,就见他对着北海湖呆坐,估计是想跳湖自杀,而他也看我呆站着,估计是想着我也要自杀,可他没想到我天生是个胆小怕死的人,真要去寻死了,好歹也要抓个前锋的去开路不是?半晌我看这小子还没跳下去,我等不及了,我说你再不跳我都要饿死了我等着回家吃饭呢,结果他说他也饿了,两天没吃饭,我指着湖里倒映的落日,说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既然如此那我就请你吃一顿吧你去做个饱死鬼也好受些,他欣然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