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棠锦(50)

  罗妇人哭了会儿,又平静下来,若不是脸上的泪痕,仿若刚才痛哭失声的人不是她一般。

  杨府尹见此,让那两个婆子简单替罗妇人擦了把脸,带去大堂里从头到脚仔仔细细问话。

  苏润卿叫罗妇人哭得脑壳痛,缓了口劲儿,招呼陆毓衍一道过去。

  “你跟岁儿还不能走,要等大堂里问话画押,”陆毓衍与谢筝道,视线落在她的脖子上,沉声道,“怎么瘀痕还不好?前次带回去的药没有抹吗?”

  谢筝睨他,她这会儿又不是坐在他对面,他既然看不得伤口,又何必看呢?

  腹诽归腹诽,谢筝嘴上还是老老实实道:“擦伤都已经好了,瘀痕散得慢,奴婢这就把丝巾围上,不叫二爷看见了不舒坦。”

  “围什么,”陆毓衍一把抽走了丝巾,便走便道,“大堂里问话的时候,还不是要取下来?你这脖子就是个物证。”

  谢筝被他一打断,一口气哽在了嗓子眼里,不晓得该质疑她好好的一个人,成了一样“物”,还是先问陆毓衍把丝巾拿回来。

  陆毓衍脚步大,留给谢筝一个背影。

  谢筝抬声要叫他,岁儿过来怯怯拉住了谢筝的袖口,湿漉漉的眼睛看着她。

  “人已经认过了,大堂上,杨大人问什么,你老老实实答就好。”谢筝安抚岁儿道。

  岁儿眼眶通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我们夫人待她亲厚,还帮她,她不仅害了夫人,还给夫人泼脏水,怎么能这样呢?”

  谢筝心思一动,压着声儿问她:“你跟了郑夫人没几年吧?除了大公子,夫人与郑博士没有其他孩子了?”

  “没有了,”岁儿撅着嘴,道,“姐姐别听那罗妇人胡说!我听府里的妈妈说过,夫人跟老爷成亲的第二年就生了大公子,可惜生产时损了身子,再也不能生养了。妈妈们都说,亏得是个儿子,上头也没有公爹婆母了,老爷不介意,夫人的日子才能舒心许多。”

  大堂方向传来威武喊声。

  谢筝牵着岁儿过去,站在大堂外,看着跪在堂内的罗妇人。

  杨大人坐在大案后头,手上一块惊堂木,旁听的刑部、大理寺的大人们坐在两旁,陆毓衍和苏润卿因着是替李昀做事的,虽无官身品级,也在杨大人下落座。

  第三十六章 心死

  啪——

  惊堂木拍下。

  一直提心吊胆的岁儿冷不丁听见这么一声,吓得险些叫出声来,死死捂着嘴才忍住了,整个人缩在谢筝身后,只敢露出两只眼睛去看大堂里。

  陆毓衍与苏润卿一道坐着,人抓回来了,杨府尹主审,也不用他们多说什么。

  罗妇人失女,确实是悲惨事,但她也不该杀人泄愤。

  杀人,是大恶。

  事已至此,还是坦白交代了,免得再多受皮肉之苦。

  陆毓衍没有再看罗妇人,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大堂外。

  谢筝一动也不动。

  黄昏的余晖散去,夜幕渐渐降临,落在她身上,仿若是落下了一块浓郁又沉重的幔帐,闷得厉害。

  大堂里点了蜡烛,亦有灯笼光,却也只照亮了里头,以门槛为界,里外浑然是两个世界。

  她站在夜色里,凤眼似是蒙着一层雾,隔绝了光,照不透深邃的眼底。

  谢筝缓缓攥紧了垂在身侧的双手,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前一回,看父亲坐在大堂上审案,是在什么时候?

  她从小就仰慕父亲。

  谢慕锦的才华与品行,深深刻在她心中,那份气度与洒脱,查案时勤勤恳恳、仔细慎重的样子,谢筝闭上眼睛都能回想起来。

  谢筝还记得,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去谢慕锦的书房里,拿父亲的笔墨纸砚来写字,好像这么一来,她也能像父亲一样,下笔入木三分。

  顾氏不止一次说过,谢慕锦的书房里有公文、有案卷,叫她莫要进去捣蛋。

  年幼的谢筝从来听不进去,偶有一次,一不小心把桌上厚厚的书册给弄乱了,散在地上。

  顾氏不敢胡乱给谢慕锦收拾,只让谢筝在庑廊下罚站,谢慕锦回来看着那一屋子的狼藉,对上谢筝委屈又胆怯的样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自打那之后,谢筝就再也不敢乱来了,她还会去书房里,可每一次都是小心翼翼的,没有再弄乱过东西。

  因为那夜三更天她醒来的时候,书房里的油灯还亮着。

  顾氏告诉她,谢慕锦公务忙碌,本就歇得晚、起得早,叫她一捣蛋,更是要花费时间来重新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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