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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太子妃(46)

她的眼珠子转得飞快,轻轻拉扯着萧卷几根垂下来的头发:“哎,萧卷,你也是第一次赖床吧?”“对啊。熙之,你不习惯么?”“不,我觉得这样躺着可比辛苦的练功或者批阅奏章舒服多了。萧卷,我很喜欢这样,怎么办呢?”萧卷微笑起来:“人家都说好习惯养成难,坏习惯一学就会,我也喜欢这样。”

“哎,人人都是好逸恶劳的啊……”她苦着脸,“萧卷,我都不想早起练武功了,你说,我以后会不会变成懒猪?”“懒猪有什么不好?熙之,以后别那么辛苦了,也别练武功了,就这样过最平淡的舒适的生活吧!”“好啊。小时候遇到下雪天,我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够躺在温暖的床上或者有火盆的屋子里看书、偷懒,可是,我师父却从来不允许我这样,无论多么寒冷炎热都必须在规定的地方练习、学习,很多年后,就习惯成自然了。可是,没想到,多年的习惯竟然如此容易被瓦解,哎……”

“熙之,今后只要你喜欢,随时可以躺在床上看书、偷懒!”“好的,那今天我们就这样过哦。”“嗯,我们就这样过,我也喜欢这样。”这一天,细雨都没有停过,两人只起来吃了午饭,然后又跑到床上,翻看各种杂书,互相讲各种趣闻轶事,甚至将矮几搬到床上对弈。今天的对弈,几乎每场都是蓝熙之赢,因为,萧卷始终是心不在棋,他嫌两人面对面“距离”太远了,干脆跑到蓝熙之的那头,轻拥着她,伸长了手臂下自己那边的棋。蓝熙之笑得滚在他的怀里:“呵呵,萧卷,天下没有人这么下棋的。”“那我就做第一人吧。呵呵。”到得傍晚,雨终于停了,但是,天气还是沉沉的,很快就黑了。明亮的宫灯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萧卷笑起来:“熙之,太早了,睡不着。”“是啊,再睡下去,脑袋都要晕掉……”蓝熙之想了想,忽然道:“萧卷,我去拿一样东西给你看,你等着我……”话没说完,她赤着脚跳下床,飞快的跑出房间,过得一会儿,手里拎了一本书,飞也似的又跑回来。“熙之,这是什么?”“你看呢……”她翻开一页,摊在萧卷眼前。萧卷一看,忍不住大笑起来,立刻想起上次自己在小亭见她慌慌张张面红耳赤隐藏的样子,原来,她当时看的就是这本葛洪带来的彭祖养生书。她翻开的正是一幅“采阴补阳”秘戏图。

“熙之,你上次偷偷看的就是这个东西?”蓝熙之红了脸:“我哪有偷偷看,当时,我不知道是什么嘛……”那样的脸红看在眼里,萧卷大乐:“熙之,你是不是偷偷在研究?不然的话,怎么会带在身上?”“我哪有研究?这是上次进宫时带的包裹里夹带的好不好?我也不知什么时候放进去的呢。前些日子,我打开包裹拿‘紫电’去刺杀钱凤才发现的,真是天大的冤枉,我绝对没有偷偷研究……”

“究”字未落口,已被萧卷的亲吻阻断,“熙之没偷偷研究,那我们就来共同研究好了……”

“萧卷,你……干啥……呵呵……”她咯咯的笑起来,明亮的宫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开始黯淡,然后,慢慢的就熄灭了……

生日和葬礼

初升的太阳带着青草和朝露的气息。两人依旧赖在床上,懒洋洋的躺着。萧卷摸摸她慵懒的脸颊,抱住她微笑道:“熙之,今天是你的生日啊,以后的每一天,你都要舒适的活着。”“呵呵,萧卷,我会的。”“我吩咐御厨做了你最喜欢吃的东西,我陪你一起吃。”“呵呵,好的。”“萧卷,你担心的弟弟们么?”萧卷凝视着她:“熙之,我的祖先是勒死了前朝的末帝才改朝换代的,那是公然的弑君!野心家做下种种辣事,必然会为其他的野心家所效仿。我父亲虽然是渡江立国,但是先祖恶行,何以能享长祚?如今天下大乱,皇室微弱,逐鹿者不知多少,我的弟弟们到底能有何等的命运,已经不是我能决定的了。我最大的心愿是他们能得善终就不错了。熙之,你千万不要卷进去,我希望,至少能保全你……”她点点头,细细的看着萧卷,从昨晚开始,萧卷的脸色就开始呈现一种死灰一般的苍白,到今天,那种苍白就更明显了。她是弃婴,不知姓甚名谁,更不知道何日出生。收养她的师父,个性十分痴狂奇特,整天沉溺于武学、书画,每天鸡鸣第一声的时候,就带领弟子练功,学习。许多年下来,连自己的生日都早已忘道九霄云外,何况是这捡到的小徒弟。在四年之前,蓝熙之的生活和思绪里从来没有过“生日”一说,直到遇到萧卷。

那是一次极为偶然的相逢,萧卷刚刚经历“废黜与否”的深宫风云,正是人生中最灰暗最危急的一段时光。当他逃也似的离开深宫却遭到无名杀手的一路追杀,正好被路过卖画的蓝熙之救下。

萧卷第一次遇到不知道自己年龄生日的人,就将遇到她的那一天定为她的生日。

“萧卷,我就是在四年前的今天遇到你的。结果,这一天成了我的生日。”

“你喜欢这一天么?”“这一天是我一年中最喜欢的日子,呵呵。”“熙之,以后没有我陪你,你一个人也要好好过生日。”蓝熙之镇定自若的道:“嗯,我会的。你放心吧。”精美可口的寿餐早已吃过了,两人又随便说说话,在黄昏璀璨的夕阳里沐浴更衣。

温热舒适的水洒在身上,带着花瓣的芬芳的气味。萧卷靠在浴池边上,剧烈的咳嗽几乎要将心肺吐出来,身子好几次都摇摇欲坠。蓝熙之笑嘻嘻的扶住他,为他换好衣服,自己也盛装而出。萧卷仔细的看着她,这身衣服,正是去年自己送给她的立“太子妃”时穿的“百鸟朝凤”裙裳。她头插凤钗步摇,原本的配饰在她那天一怒之下,到“倚天屠兔记”换酒喝了,现在,她身上戴着的首饰是她上次生日时那一整套绿色的翡翠。他靠坐在宽宽的椅子上,气息都有些不稳了,勉强多捱了这段时间,现在葛洪开的方剂已经快要失去最后的效力了……眼前的女子笑靥如花,他勉强打着精神,笑道:“熙之,你真是好看。”

蓝熙之轻轻靠在他身边,揽着他的头:“萧卷,你知不知道,这是你第一次夸我好看呢!”

“是么,熙之?我还以为自己已经说了很多次呢。因为,自从见你第一面起,我一直都是这样想的,呵呵。”“嗯,我知道。你是这世界上觉得我最好看的人,我也一直都知道,呵呵。”

他的手越来越无力,却提了口气,轻轻拉着她的手,“熙之,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呢?”

蓝熙之笑盈盈的坐在他身边,从怀里摸出一幅丝绢,展开,画面上的男子双眼晶亮,清羸、病弱,身子隐隐在缥缈的云雾里,望之,似要从云雾里飞升而去。这丝绢很长,画上的人几乎如真人一般大小。萧卷细细的看着自己的画像,又看看蓝熙之,眼里一片湿润。“萧卷,你从来不要我画像,可是,我还是画了。这种丝绢,是我在宫里找的贡品,比一般的画纸还要好,永不褪色,也不易损坏……”她微笑着又拿出一幅画来,这画是一幅卷轴,也比前一幅小多了,画上是两个人,羸弱的男人背着一个女子,正在从山道往小亭走,他的一只脚已经迈上了小亭的最后一级石阶,两人都抬起头看着小亭的方向,满面的微笑……他的手一抖,手里自己的画像掉在地上,却仍然伸出手去:“熙之,我要这幅,要我们两个人的……”蓝熙之把画卷递给他,却并不捡掉在地上的那幅画像,笑道:“萧卷,你不要我画,我却偷偷画了两幅哦。”“熙之……我不是不要你画像,我是怕你……在以后的岁月里看了会难过……难过……”

“也是啊,如果没有画像、没有任何足以引起回忆的东西,时间久了,自然就淡忘了,也就不会触景生情了,是这样吧,萧卷?”萧卷微笑着看着手里的画像,手又抖了几下,再也拿不稳了。蓝熙之紧紧扶住他的手,他终于拿住了画卷。“呵呵,萧卷,我原来以为,有这幅画像陪着我,就如见到你本人似的。可是,我现在才明白,你是对的!画像再栩栩如生也不是真人!今后,我不要再看到任何关于你的东西,不再触动任何关于你的记忆,这样,我才会舒适的活下去……时间久了,我就会忘记了……”“熙之,熙之……”她微笑着靠在他身边,慢慢的取下身上的一件件配饰,翡翠握在手里,微微运劲,一块一块的碎裂成片:“这些……都不要了……我要毁灭一切记忆……”一件又一件,碎裂成片……整套首饰已经完全碎裂,萧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看着她伸手取过自己手中的画卷,微一用劲……他柔声道:“熙之,我有点害怕我马上要去的那个世界,它也许会很冷清的,我要留着它们陪着我……”画纸已经裂了一道口子,蓝熙之微笑着住手,将画卷重新放在他的手里:“好吧,萧卷,你先走一步等我……”“熙之……”那是忧虑而心碎的声音,每一个字都穿透耳膜直接刻得心口血淋淋的,蓝熙之淡淡道:“萧卷,你放心,如果老天没有让我来找你,我自己是不会提前来找你的!”她弯下腰将地上那幅萧卷一个人的画像捡起来,心口剧烈的疼痛,运劲的手到中途却无论如何都撕不下去。心里强烈的疼痛,好一会儿,她才笑起来:“萧卷,既然你都要了一幅,我也要一幅,这样才公平,是不是?”萧卷目不转睛盯着她,眼神愈加黯淡:“熙之,以后,你的生日都是我的忌日,我并不想这样的……我只是想捱到陪你过了生日……熙之……原谅我……”“我从来没有怪过你,呵呵。”他还要说什么,她微笑着往他越来越苍白的唇上亲去,他手里的画卷掉到地上,紧紧抱住她,柔声道:“熙之……你离开这里吧,马上就走……一定要活得好好的,不要太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