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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太子妃(5)

“对,就是她……”“杀金谷园别墅石大人的也是她……”张太守家的夹墙不堪重负滚出万千铜钱、石大人蒸人为乐自己的头也终被装在盘子里、维摩诘画像冠绝天下——这三件大事,无不是近日街头巷尾,茶前饭后的热点话题。如今,做下这三件大事的主人竟然就站在面前,就是这个毫不起眼的瘦小女子?猜测议论声越来越响,围观的宾客越来越多。朱弦挥挥手,低声吩咐了几句,朱顺立刻转身进门招呼众宾客先行赴宴。看热闹的宾客哪里肯轻易离开?朱顺率领一众家丁、侍从连劝带拉,好不容易将宾客全部带到了宴会大堂。大门外,只剩下了三个人大眼瞪小眼,以及远处不知是该离去还是进门的司徒公子的马车。

“蓝熙之,我可找到你了……”俊秀的公子已经喘过气来,脸色白里透红,笑得有点呆呆的,态度旁若无人。

此时,天色快黑了,女子看看他水果般鲜艳的面孔,似乎很想伸手去掐一下,却生生忍住,咯咯的笑起来:“你是第一个布施十万钱的傻瓜,你叫什么名字?”“石良玉。”“嗯,幸好是良玉!不是顽石,好!”石良玉拼命点头:“好眼力,在下可不是顽石。这里不是谈话之地,我们换一个地方谈谈书画如何?”“这里的确不是个好地方……”蓝熙之笑嘻嘻的看着石良玉,话却是对朱弦说的:“快将锦湘交出来,不然……”朱弦沉声道:“好,那个丫鬟就交给你!”蓝熙之见他如此爽快的答应,倒有点意外:“赎金多少?”“不要赎金。”“哦?为什么?”朱弦一时语塞,冷冷道:“本府不想和庶族有任何关系,你走吧。”蓝熙之瞄一眼那豪华的府邸:“这府邸,不知多少民脂民膏堆积,能不进去还是不进去的好,免得脏了本姑娘的鞋子……”朱弦怒容满面,这时,朱顺已经带着一个十分秀丽的女子走了出来,正是那个叫做锦湘的丫鬟。锦湘一见蓝熙之,立刻奔了过来,紧紧拉住了她的手:“蓝姐……”蓝熙之拍拍她的手,轻轻拥抱她一下:“锦湘!你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锦湘身材高挑,蓝熙之则很瘦小,就如一个孩儿抱了个大人,显得少年老成,特别滑稽。

石良玉正在一边发笑,朱弦纤长的睫毛盖住眼睛,冷冷地道,“石良玉,你也不是来做客的吧?请便!”“石某只为美人和才子折腰,抱歉,你朱弦两样都不是,喔?……”他回头,蓝熙之和锦湘已经走出几丈远了。眼看,她们就要走过司徒家那辆马车了。“蓝熙之……”“我今天没空和你谈书画。”司徒公子见场面已经平息,开了车门探出头来,忽然看见蓝熙之经过,吓得砰的将头缩了回去。直到她完全走过,才松了口气,慢慢跨出马车。司徒公子的右脚刚要接触到地面,忽然一个人影晃过,竟是蓝熙之又折了回来,大笑着跃身而起,一掌拍在马背上,那马受惊扬蹄乱奔,马车一阵狂颠,不足半尺的高度,司徒公子却不知收脚,猛地滚在地上,滚出了红毯,一直滚到了左边的青草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原本气恼不堪的朱弦,见司徒公子满头满脸的青草汁水,浑身如筛糠一般,恰巧又被草地上的一截树枝刮破了薄丝的裤子,露出一点儿白生生的屁股来。朱弦闭了闭眼睛,纤长的睫毛扇啊扇啊,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那边,石良玉已经狂笑起来,边笑边喊:“蓝熙之……”“寒素清白浊如泥,高第良将怯如鸡”蓝熙之的声音唧哩呱拉地传来:“石良玉,今天我有事,改天再找你玩耍……”………………………………………………………………夜,已经很深了。走在路上,夜风呜呜的直往脖子里钻。蓝熙之加快脚步跑了起来,越是快跑,身后的呼呼风声就越响,就像跟了个附体的妖魔,怎么甩也甩不脱。远远的,亭台的影影幢幢已经进入视野,她忽然松了口气,脚步慢了下来,然后,又紧走几步,不一会儿,已经来到了紧闭的大门边。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手里提了盏灯:“快进来,你这么晚赶路,不害怕了?”“害怕!”她老实的点点头,“我很害怕黑夜,尤其害怕在夜里赶路,刚刚,我老是觉得身后有什么鬼怪跟着,腿都是软的……”那是呼呼的风声,并不是鬼怪,掌灯的人笑起来,“既然害怕黑夜,就不要在夜里奔跑。”

“今天是要送锦湘回去,没有办法。”“锦湘送回去就好了。你也累了,快去歇着吧。”蓝熙之走在前面,掌灯的人关了门,走在后面。她赶了长长的路,她害怕黑,所以很自然的走在他点燃的灯光里,她喜欢这样的光明,喜欢这样毫无负累的安宁。灯笼将两人的影子拖得长长的铺在地上,蓝熙之退后一步,和那个长长的影子并排而立,伸出手在那个影子上比划比划,然后,笑嘻嘻的跳到那个影子上晃荡,想竭力遮住那个影子,却怎么也遮不住,只好徒劳无功的叹口气:“唉,你的影子为什么老是比我的长啊?”“因为我比你高啊。”橡木的桌子上,灯花新剪,照亮了屋子。左右两边各摆了一把一模一样的椅子,是用山里那种特别的毛榉树木料制成的,又宽大又舒适。蓝熙之整个人蜷曲着靠坐在椅子上,她身材瘦小,如此盘腿坐着,也一点不显得拥挤,眼睛微闭,十分舒服的样子。“那个石良玉,真奇怪,他居然知道了我的名字。”“他到‘招隐阁’来过,我告诉他,你到了朱府要人。”“难怪哦。”“看见朱弦没有?”“看见了。这人傲慢无礼,纵容家奴,不过尔尔。”“是么?”他笑了起来,“朱弦是世家子弟里少有的清醒杰出之才,而且外放地方官时大有清誉,不会像你说的那么糟糕吧?”“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下士时!”她撇撇嘴巴,“那个朱涛,说什么朝野倾心,号为仲父,自比萧何,我看未必。而朱弦更是可恶,我没有报你的名号就驱赶我,真是沽名钓誉之徒……萧卷,你觉得呢?”萧卷笑起来,摇摇头:“朱家确实立下了汗马功劳,有今天也是应该的。再说,你没有报我的名号,朱弦都肯将人交给你,对他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为什么在士族的眼里,我们就是贱民?连和他们站在同一片土地上也不被允许?他们凭什么那么嚣张?他们多凭祖荫,不过是一群寄生虫而已,又有什么了不起?他们做过什么贡献还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蓝熙之连珠炮样的说,睁大眼睛的问,萧卷还没有回答,慢慢咳嗽起来。

烛光下,他的脸色可真苍白啊。这是一张常年带了丝病容的棱角分明的脸,眉眼坚毅又有几分宽和与善意。他每咳嗽一声,脸色就更苍白一分,目光也更乌黑起来。咳着咳着,嘴角就有了一丝浅浅的血迹。蓝熙之从椅子上跳下来,走到桌边端一杯水给他,看他慢慢的喝了一口,水沾上嘴角边的血迹,就逐渐淡了,慢慢的看不出来了。“萧卷,你会不会死?”“也许,就看是哪一天吧。”“你若死了,谁给我点灯呢?”“那,就让天不要黑好了。”

逃婚

天会不黑么?怎样才能让天不黑呢?蓝熙之紧紧的皱着眉头,整张脸皱得几乎像一块小小的核桃。萧卷微笑起来:“这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你去休息吧。”“萧卷,我要给你画一张像……”“今天累了,你应该休息了。”“可是……”“你的武艺要是有你的画艺那般超绝就好了。有空,就多练练武功吧。”

说到这个,蓝熙之大为沮丧:“唉,我今天居然没有能够夺下朱弦的佩剑,并且还是趁他不备的时候……”萧卷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又看看她瘦小的身子,以她这样的体质,武功能练到这种程度,已经不错了,要想更进一步,只怕十分艰难。现在,她还可以站在朱府门前徒手搏斗并全身而退,改天要是遇上了高手,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可惜自己丝毫不会武功,也不能帮她什么。而以她这样的个性,希望她安安分分,事事袖手旁观,只怕是痴人说梦。“你这一闹,他们都知道你就是蓝熙之了吧。”“对啊。”“张太守和石家人都在追杀你。”“想杀我的人多了去,也不差他们两家。”萧卷摇摇头,又咳嗽起来,闭着眼睛靠坐在椅子上,过得好一会儿,似乎睡着了,只听得微微的呼吸之声。蓝熙之站在他身边,借助越来越昏暗的烛光细细的看着他。他的头发几乎是乌黑的,眉毛那样英挺,鼻子高而且直,薄薄的嘴唇因为咳嗽浮现的那丝苍白的淡红暂时还没有褪去。他的长长的腿随意的搁在地上,双手撑在椅子的靠手上,修长的十指带着一种疲倦的枯瘦。她想,如果没有这一脸的苍白和羸弱,萧卷真的是个少见的美男子。有一丝头发垂下来,遮住了萧卷的一只眼睛。她伸出手去,轻轻为他拂开,又轻轻的摸了摸他的脸颊,心想:我一定要为萧卷画一幅像。“熙之,藏书楼的第三层第二间密室里面有大量的武学典籍,你明天去找些来看看有没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