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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太子妃(9)

朱弦似看得有趣,纤长的睫毛又笑得一颤一颤的:“你竟然还是不死,真是个妖女!”

………………………………………………………………………………黑夜,无边的黑夜。为什么只要睁开眼睛就是黑夜?身子摇晃得厉害,隐隐的疼痛令人眼冒金星,迷糊之中,眼前竟然是明亮的。

那是谁人点燃的灯笼!残花隔院香,亭台无数草,鼻端有淡淡的熟悉的薰香的味道。胸口贴着他突出的肩胛骨,铬得生疼,却让人情难自禁的喜悦。她的手下意识的抱住他的脖子,他察觉到脖子上传来的清醒,脚步慢慢停了下来:“熙之……”

她咯咯的笑出声来:“萧卷,天要亮了呢!”“嗯,天快亮了。我们就要到了。”他又移动脚步,身形略微踉跄。一名侍从上前一步,低声道:“主人,让小的来背吧……”他摇摇头,手仍然轻轻托着她的双腿,“熙之,很疼吧?”蓝熙之软软的抱着了他的脖子,在他的颈上轻吹一口气,将头埋在他的肩上:“呵呵,萧卷,你走不动啦!”那热乎乎的轻微的气息吹在脖子里,痒痒的酥酥的,萧卷咳嗽一声,笑了起来:“没关系,就要到了。”东方的天空已经浮现一丝鱼肚白,一步一步后退的深深浅浅的草上,露珠滑落,浸湿了萧卷的靴子。一群早起的鸟儿飞过,一根低低的树枝簌簌抖动露水,湿漉漉的滴得脖子里一阵冰凉。蓝熙之又笑起来,笑声有些微弱:“呵呵,萧卷,我好疼……”萧卷很急促的咳嗽了几声,却并不停下脚步:“熙之,忍一下,马上就到了。”

“哦,要到了啊?”她的声音倦倦的,又有些失望,“还从来没有人背过我呢!”

“这样背着会更疼的!”“有你背我,疼也没关系。”“以后不背了,你要好好站着,自己走路!”“我自己走路,疼了你就不知道了。”脖子上忽然一阵湿热,萧卷的身子晃了晃,放慢了脚步:“熙之!熙之?”

身后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熙之,以后我常常背你,好不好?”脖子上热的水珠很快变凉,身后仍然是静悄悄的。萧卷又笑了起来:“熙之,等你好了,给我画幅像吧。”“不画。”背上的声音闷闷的,完全是从鼻子里发出来的,压抑了一些抽泣。“我给了你机会,是你自己放弃的哦,熙之,以后可别后悔。”“哼!”

打不死的妖孽

罗帐轻掀,床板洁白,蓝熙之靠在舒适的孩儿枕上,窗外,千竹垂荫,万松滴翠,琉璃瓦上朱霞残照,良苑桃叶一抹红绡。蓝熙之骨碌翻身下床,蹑手蹑脚推开门走了出去。榴花似火,一树的盛开。花树下是一张书桌,两张木椅。萧卷握着书卷,聚精会神的坐在木椅上。“咳咳……”听见这故意的咳声,他从书卷里抬起头来:“熙之,你不好好躺着,跑出来干啥?”

花树、人影。萧卷的脸因为笑而浮现一丝血色,苍白里带了艳红,整个人如临风的玉树,开出别样的花来。

蓝熙之忽然有点明白,自己和萧卷是注定的相逢,一经相逢就已亲密无间,像几百年修来的一次偶遇,像一株盛大的花树开在自己必经的山路。她这样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萧卷似是早已习惯了她这样呆呆的目光,微笑着拉她一下,她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拿起另外一卷书,看了看,嘟囔道:“又是法华经,我都背得了。”“可是我还背不得啊。”萧卷合上书卷:“熙之,一个人呆着很闷么?回去躺着,我陪你。”蓝熙之狡黠的摇摇头:“我已经好了。”生怕萧卷不信,她还挥挥瘦瘦的胳臂,站起来,又轻轻跳了一下。萧卷凝视着她苍白中褪去了菜色的面孔,虽然受伤,不过这半个月的调养,倒让她整个的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又生气勃勃起来。“好得这么快,得感谢朱弦。他率人赶走了追杀你的石府家奴,又用重手法接上了你的断骨,否则,后果不堪设想啊!”“感谢他?”蓝熙之下巴上扬,想起他接骨的可怕的手法和他那张妖艳的面孔、甚至他那长得有些诡异的睫毛,心里极不舒服,“朱弦太讨厌了!”“朱弦的识见、行事,远超一众装模作样、走鸡斗狗的世家子弟,并且还有几分正直……”

“正直?你确定你说的是朱弦?”蓝熙之狐疑地看着他,伸出手摸摸他的额头:“朱弦简直是个魔鬼!我不明白你为什么每次都要说他不错呢?萧卷,你好昏庸!”萧卷拿掉她的手,有些心有余悸:“若不是朱弦,你差点就丢了小命!”

蓝熙之翻翻白眼,看着天空:“萧卷,我想吃桃子。”“桃子还没有成熟呢!”萧卷叹息一声:“熙之,你以后就呆在这里,读书品茶赏花听松,这样不好吗?”“我又不是什么隐士,干吗过这种生活?不过,如果你一直在的话,我就会喜欢。萧卷,你会一直在吗?”萧卷又翻起了手里的法华经。她又开始唧唧刮刮的说话,只要在萧卷身边,她就喜欢不停的说话。萧卷早已习惯了,总是静静的听。“哎,萧卷,你说我的功夫怎么变得这么差?我还从来没有这样大败过呢。是石府的家奴变厉害了,还是我自己不行了?”蓝熙之想起其中两个拿斧头的家伙,两人穿着言行,根本不像家奴,来历十分古怪。

萧卷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又放下书卷:“朱弦已经派人查过了,追杀你的人中,有两个是石家高价请来的杀手,身份十分神秘……”朱弦,又是朱弦。蓝熙之想起他魔鬼面孔上的那种讪笑,想起自己垂垂挣扎最狼狈时被他狠狠的折磨,越想眉头就皱得越紧。萧卷笑了起来,他每次看她这样皱眉都忍不住发笑:“熙之,又怎么啦?”

蓝熙之聚精会神的看着地上,似乎要将那片地看出一个洞来:“萧卷,你说要如何才能练成绝世武功?”“为什么非要练成绝世武功?”“以前,我总是说要保护你,我还以为自己功夫很不错。可是,如今非但不能保护你,还要……”“熙之,很多事情并非只要武功盖世就可以解决的。一个人再强也强不过千军万马!再说,你的体质已经决定了,你再强行修炼只怕身体会受到很大损害。”“可是,据说那些内功高强者,一运功,就可以治疗很多疑难杂症哦。如果我练就绝世武功,说不定可以治好你的病呢!还有,上次我听说出现了一个很诡异的妖道,医术很高明,我去找他给你瞧瞧,说不定能治好你的病呢。”“你都说是很诡异的妖道了,那些骗人的把戏你也相信?”“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办才行?”萧卷看看不远处的几棵桃树,青桃已经有小孩儿拳头般大小了:“好好休息,等桃子成熟,这样就行了。”“萧卷,我给你画幅像吧。”“不行,你自己已经拒绝了的。”蓝熙之狠狠的瞪住他:“那天你明明答应了的。”“可是,你也明明拒绝了嘛。”“萧卷,为什么你从来不要我给你画像?”“因为我不想画。”“每次都是这样,可恶。”萧卷又不说话了。“萧卷,我好闷,最近有没有什么希奇事情?”“哪里会有什么希奇事情啊。不过,明天‘新亭’讲学,你去不去?”“要去,要去。躺了大半月,我早就闷坏了。”新亭。今天的讲学其实就是一场清谈聚会。本朝崇尚清谈,名士学者围坐一起,讨论宇宙的起源以及哲学、文学、逻辑等课题。而且一谈起来就没完没了,整日整夜的胡侃乱吹,并且边喝边吹,醉了就睡,醒了再吹。逐渐的,清谈已经发展成为品评人物和事件的标准,谁清谈得好,谁的名气就最大,就被认为最有才。所以,世家子弟、士族知识分子,无不崇尚清谈,清谈已经成为了他们一种固定的生活习惯。“新亭”是一座长亭。长的条桌长的木椅,木椅有着宽宽的靠背和舒适的座垫,木桌上摆放着一坛一坛的陈年佳酿。这些,正是为了长时间的玄谈而准备的。此刻,与谈的人员几乎已经到齐,一个个宽袍高屐,风度翩翩,举止悠闲。今天的主讲是太学院院长何延,也是四大家族之何家的大家长。何延精通佛法,自称断忌生食,唯好鳝脯和糖蟹而已。何延名气极大,因此,来参加玄谈的人特别多。石良玉坐在新亭最边上的一个座位,不时引颈张望。他从小善于玄谈,是玄谈的常客,可是,今天,他对玄谈却没有多大兴趣。他张望了一会儿,忽见一人骑马上山,紧身佩剑,顾盼自雄。

参加玄谈,居然紧身窄衣,众皆不以为然。那人却已经翻身下马,正是朱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