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乱世太子妃(91)

坞堡被围,警角吹响,久经训练的队伍立刻集阵,蓝熙之一马当先冲在前面,坞堡大门已被攻破,门外,上万支火把照得周围几里亮如白昼。石良玉立在马上,看着冲到门口又立刻停下的劲装女子和她身后区区几百名有条不紊的坞堡士卒,又惊讶又惊喜:“熙之,果然是你!”蓝熙之一见他也是一愣,轻喝一声,掉转马头,宝剑一挥,立刻道:“孙休,你们快走,能逃多少算多少……”“首领您呢?”“我会杀出来的,你们快走,不要管我……”坞堡的士卒一阵冲刺,赵国大军立刻围了上去,眼看立刻就是一番激烈的厮杀,石良玉大喝一声“住手”,他的大军立即停了下来,坞堡的几百士卒紧紧聚在一起,全神贯注,准备着最后一搏。

石良玉上前一步,看着中间的蓝熙之,沉声道:“蓝熙之,我不杀你坞堡一兵一卒!”

蓝熙之冷笑一声:“条件呢?”“你跟我走!”孙休和另外几名士卒抢上一步护住她,急忙道:“首领,您快冲出去……快……”

“孙休,你快退下,以后,你全权处理坞堡的事务,有问题可以向朱大人求助!还有,替我照顾好这匹马。”“首领!?”蓝熙之看看外面的千军万马,又看看自己身后这几百人马,还有坞堡的几百老弱妇孺,策马往前走了几步,盯着石良玉,石良玉立刻道:“熙之,我决不伤你坞堡一兵一卒!”

他手一挥,高声道,“撤军!”大军立刻有条不紊地撤去,蓝熙之慢慢跳下马背,面无表情地往大门外走去……

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一段时光,天空飘起小雨来,通往邺城的路上,所有的灯火都已燃尽,只有囚车旁一支孤零零的火把还在凄风苦雨中飘摇挣扎着。这辆“囚车”用了四匹马驾驶,宽敞的车厢里挂着帘子,铺了厚厚的一张熊皮,坐在里面几乎算得上温暖而又舒适。旁边还放着水囊和一些干粮,伸手就可以拿到。蓝熙之拿过水囊喝了一口,又放在一边,靠在车厢上看了看黑黝黝的窗外闪烁不定的那支火把,微弱的光完全不足以驱散这段最黑暗的时光。听着马车辘轳的声音,外面风雨的声音,蓝熙之忽然笑了起来:“萧卷,我真是没用,竟然又成了石良玉的阶下囚!”蓝熙之将里面的帘子完全拉住,微微蜷缩着躺在里面,闭上眼睛。她已经疲倦了很久了,这一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石良玉骑着马,亲自举着唯一的一支火把不紧不慢地跟在马车旁边,他有时看看紧闭的帘子,有时又侧耳听听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声音。逐渐的,里面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逐渐的,东方的天空已经开始泛白。他又看看马车,再看看天空,确定天已经快亮了,才扔掉了手里的火把,长长的舒了口气。

阶下囚2

邺城,石良玉的府邸。霜销草色,风摇树影,严冬杀气,万物多悲。他在邯郸和襄城的府邸先后被烧杀或围攻,便也不在意襄城的太子府。他的起家和军事重镇都在邺城,所以十分用心地经营邺城,尤其是从太子府里撤出后,他就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固定基地,十分经意地营造了自己的府邸。蓝熙之走下马车,一阵刺骨的冷风扑面而来。正是隆冬季节,何况这几天雨雪连绵,寒意随着冷风,一直往骨子里浸去。一件宽大的袍子随即批在了她的身上,旁边,石良玉只着一身紧身劲装,柔声道:“熙之,进去吧。”蓝熙之手一拂,袍子掉在地上,沾满了泥泞。石良玉愣了一下,也不管地上的袍子,默默地跟在她旁边走了进去。一座座红墙绿瓦、翘角飞檐的宫廷式建筑,掩映在古柏的浓荫中。一道道朱漆重门的深处,有一座不大的院落,院中房舍玲珑,环境幽雅。石良玉一直走在她身边,一直走进院子正中的一间屋子。屋子分为两部分,布置得十分精致,第一部分是休闲的暖厅,房间燃烧着火盆,新洁的丝织地毯上,美丽的花纹泛着微微的光泽,颇有几分温暖如春的感觉。而另一部分则错落稀疏宽敞明亮,上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字画。

几名侍女一见石良玉,立刻行礼。石良玉挥挥手:“你们下去吧,立刻准备好热水和新衣服。”侍女们鱼贯而出,房间里完全冷清下来。蓝熙之往房间的另一部分走去,只见这许多书画,都是前朝或者本朝人的真迹,有名家也有无名氏。蓝熙之依次看过去,石良玉倒了一杯热茶走过来,微笑道:“熙之,天气冷,喝杯热茶吧。”

蓝熙之转过身来,不看他也不接茶杯,慢慢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笑道:“石良玉,你的囚犯都是这么好的待遇?还要你亲自端茶倒水?”石良玉看着她那样陌生的冷冷的笑容,心里一阵刺疼,低声道:“熙之,你并不是我的囚犯……”“哦?石良玉,你认为如果不是大军压境,我会到你府上喝茶聊天?”石良玉好一会儿才低声道:“熙之,你先歇一会儿,休息一下。我不打扰你了。”

蓝熙之没有作声,石良玉看她一眼,慢慢转身出去了。浴室。正是隆冬季节,这里却温暖如春。室中临池,设有石床,一色的瑜石治理,隔壁放着加热的铜炉,热水经过引流,到浴台时,已经水波荡漾,丝丝热气弥漫,恰到好处的温润。浴台设五色流苏锦帐,有的用青提光锦制成,有的用绯色登高文锦制成,还有的用紫色大小锦制成。外面罩一层帷幔,用纯白色锦丝制成,薄如轻雾,如梦似幻。帷幔的四角,各放置一个纯金镂花的香炉,香炉中用石墨烧着名香,发散出一种淡淡的令人昏昏欲睡的香味。蓝熙之目瞪口呆地看着如此豪奢的浴台,回过头时,侍女们已经把准备好的衣服放下,鱼贯退了出去。她仔细看看,门窗都已经关好,才下了浴池。身子浸在恰到好处的热水里,许久不曾有过的懒洋洋的舒适。也不知过了多久,感觉越来越饥饿,蓝熙之才起身,穿上了旁边放好的裙裳。朱红的裙裳疏疏绣着几只花鸟,腰带是明黄色的镶嵌着几颗珍珠的织锦。她慢慢走出来,只见屋子里已经摆上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摆好了十分精致的菜肴,石良玉坐在旁边,看她出来,立刻起身,道:“熙之,吃饭了。”蓝熙之在他对面坐下。石良玉换了一件宽大的明黄色的袍子,沐浴干净后,身上有股淡淡的薰香的味道。他的白玉般的手端起桌子上一个莹润的玉碗递过来:“熙之,先喝了这个吧。”蓝熙之立刻认出碗里那种淡淡的褐色的汤汁,正是以前他每天早上都会监督自己喝的那种野山参熬的。她看着他小心翼翼得近乎讨好的神情,许多往日的美好的情意浮现在眼前,可是,随之而来的还有锦湘悲惨的哭诉,朱瑶瑶那血淋淋的脸庞。她并没伸手去接这个药碗,而是端起了桌上的饭碗,一声不坑地吃了起来。

石良玉将药碗放回桌上,小心地将记忆中她喜欢的一些菜肴一一放到距离她最近最方便的地方,见她津津有味的吃着饭菜,勉强松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他这样微笑,脸上又是苹果般的红润与剔透,鲜艳得有些纯洁无暇,似乎从来不曾经历过沧海桑田,不曾有过残酷报复。恍惚间,他依旧是飞奔在逃婚的山路间的少年,是给妙儿送锦衣的呆子,是“醉面”醉得走不动了的傻瓜……“熙之,喝了这个吧……”他柔声劝说,蓝熙之忽然回过神来,他穿的是这样明黄的尊贵的袍子,他早已在沧海桑田中登上了太子的宝座,然后,要不了多久就会登上权力的顶端——龙椅!“熙之,喝了吧?”他再次劝说,“你的身子没大好……”蓝熙之接过碗,石良玉心里一喜,却见她走到门口,随手将整个碗扔到了外面。雨越下越大,褐色的汤汁很快被风吹雨打去,只剩下白玉碗的碎片,在雨中露出尖锐的划破的棱角……

刺骨的风吹在人的身上,骨头都是冰凉的。石良玉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低声道:“熙之,这里风大,进来吧。”蓝熙之转身,慢慢走了进去。

阶下囚3

饭桌已经撤走,屋子里全然的整齐洁净。角落里还多添了一盆绿油油的水竹,使得整个屋子在温暖中更添加了一份生机。石良玉见她看着那盆水竹,柔声道:“熙之,你要喜欢的话,我再叫她们搬几盆进来……”

蓝熙之转过身,面对着他:“石良玉,说吧,你一般如何处置你的敌人和俘虏?”

“熙之,我找你很久了,可是一直找不到,这次终于在坞堡见到你,你不是俘虏更不是我的敌人。”“是么?好,那我就恕不奉陪了。”她扭头就走,石良玉不假思索地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熙之,除了不离开,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依你,除了不离开!”“这就是你所谓的不是‘俘虏’?”蓝熙之甩开他的手,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又淡淡地看着那盆水竹。石良玉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又走进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他打开盒子的盖子,双手递过来:“熙之,给你。”蓝熙之见他认真得几乎有些虔诚的模样,看也不看那个盛装“太子妃”的印书绶册的盒子,冷笑一声:“石良玉,你要金屋藏娇?”“不,我要娶你,娶你做我的太子妃。经历了许多事情后,我们身边都再也没有任何阻碍了,我决不能再放弃机会了……”“那你上次娶的太子妃呢?”“她的父亲和石氏宗亲一起围攻太子府,她也死于那场围攻。”“你看,石良玉,我从来没有说错,凡是跟你有点关系的女人,没有一个会有好下场,是不是?”石良玉脸色煞白:“熙之,我此生决不负你。”蓝熙之笑起来:“石良玉,还轮不到你来负我!我早已收了萧卷的凤印、皇后册,又怎么会希罕你那蛮夷番邦的什么太子妃?你是痴心妄想!”石良玉的脸色更是难看,好一会儿,转身走出屋子,冲进了外面的冷风冷雨里,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这重重朱门深处的精致院落里。傍晚时,雨停了,然后,居然又出现了一抹残照,然后,这残阳很快落下山去,冬日的又一个夜晚,悄然来到。蓝熙之走出院子,四处看看这松柏浓荫下的天地。但见得这院子周围,四处重兵把守,比在京郊外面的那栋屋子防守更严,别说人,只怕连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她冷笑一声,也不看那些或明或暗的岗哨侍卫,径直四处转悠。沿途都是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佣仆成群,穿梭往来,尤其是那些高高挂在门边、树上的大红灯笼,蓝熙之这才想起,已是腊月初了,再过一二十天,就是除夕了。但是,羯族并不过除夕,府里点燃的这些灯笼,显然也不是因为除夕,而是准备着其他什么大喜事。“我要娶你做我的太子妃!”她想起石良玉那可怕的煞白的脸色,心里越来越焦虑,暗暗寻思着究竟要如何才能离开此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