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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蠢徒(290)

苏镇青救了他,问他将来有何打算。

当他知道苏镇青正在前往边关报到的途中,还是一名将领,就恳求他让他参军。

丘族人想要保护自己, 要么找位高权重的人庇护, 要么就是自己爬到高位,丘和宜选择了后者。

“一开始,我们之间就是普通的上下级关系,他并没有因为我是丘族人就对我另眼相看,也没有因我是丘族人就对我特别照顾, 我染了头发跟随他前往边关,与他一起浴血奋斗两年多,才一步步走进他眼中。那时我已经是他手下校官之一。”

丘和宜回忆过去,脸上有怀念的微笑。

之后,两人患难见真情,苏镇青却担心丘和宜觉得他不敬,而不敢说出自己对他的感情。

“因为我是丘族人,因为我能孕子,镇青怕我觉得他把我当女人看,一直憋着不敢说。”丘和宜想到苏镇青一见他就红着眼睛忍耐的模样笑出声,“可我也对他产生了不该有的感情。”

再之后,某次重要战斗中,优秀的苏镇青因遭上峰妒忌而出卖,被敌人围困,丘和宜那时也和他在一起,最后他们身边的人差不多快死光,苏镇青也负了重伤,丘和宜身中数箭,拖着苏镇青逃离。时逢初冬,两人在山里几经生死……

丘和宜说到这里模糊了过程,只说两人活了下来还设法立功,带着敌人将领的头颅回去边关,而他因为伤势加重无法再继续在军队中搏斗,就被苏镇青养在了边关将军府中。

丘和宜不说详细,贺椿也能猜出丘和宜很可能把生存的机会都给了苏镇青,且为捕杀敌人将领立了大功,比如说利用他丘族人的身份。

丘和宜又说他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成了废物,加上他本来就很好学,就跟着苏镇青身边谋士学习做背后出主意的人。

“两年后,边关稳定,镇青向我下聘,说要照顾我终生。而我当时的身体也确实需要长期富养,除了动动脑子,做什么都不行。我拒绝几次,可镇青一心一意……”丘和宜脸红,想到了爱人当初为了让他同意婚事而做出的各种没头脑事。

“我们在边关成婚,由镇青的顶头上司做媒证婚,一应礼节俱全,镇青还给家中送了书信,并叮嘱其族亲把我加入族谱。对了,我说的顶头上司不是害他的那个,那个已经被镇北王杀死。镇北王是当今的弟弟,战功赫赫,一直为今上驻守边疆。”

丘和宜说到镇北王时,脸上闪出一道说不出意味的神色,似崇敬又似带了一丝惋惜。

“我当时身体很差,以为自己肯定不能为镇青孕育后代,可是我们成婚一年不到,我就……为他在边关孕育了我们的长子苏泽,当时镇青他都要高兴疯了,但又害怕我的身体出事。”丘和宜虽然极力抑制,但眼中多少还是露出一点羞涩的甜蜜。

贺椿微笑,心中也不由为丘和宜高兴,他真心希望这位善良又有勇有谋的丘族男子能活得幸福开心。

小阿蒙仰头看他,神色莫名。

“镇青之前就为我请了良医,如今更是苦求那位良医留在府中,就是我现在身边那位刘郎中的父亲。”丘和宜脸上的笑容忽然淡去,“就在我即将临盆之际,镇青母亲,也是家中老祖宗突然送来她的侄孙女,说这才是她在老家给镇青娶的正妻。镇青气急,迎到那女子后,当天就让她与边关某将官成婚。

那女子一来就受到镇青冷脸,心中非常惧怕镇青,本人也不是笨蛋,嫁给那将官后,见那将官待她很好,也就安心留在那将官身边与他过日子,还送信回去给老祖宗,说她嫁错人,只能将错就错。”

丘和宜沉默了一会儿,“在边关那些年,虽然生活困苦,就是身为将领也没什么好日子过,但那是我人生最幸福的十年。随着镇青调回京城,麻烦就接踵而至,先是当今为嘉奖镇青功劳,莫名其妙送了他一名美人为妾,还是直接送入广宇城主宅,而不是送到我们在京城的宅中。那名美人一到广宇城就被镇青母亲奉为二夫人,把事情砸实了。再之后,镇青官升二品,回到广宇城,其母更是塞了许多美人给他,说是长者赐不可辞。”

丘和宜把眼中讥讽隐藏得很好,任何人来看他都不会看出他对那位老祖宗有怨言。

“除了当今赐下的那位美人,外子不好处置,其他美人,镇青转手就把她们配给还未成婚的下属。为此,外子和家中老祖宗的关系越发糟糕。而回到广宇城没多久,我再次怀孕,生下幼子苏沣,那时我们一家除了老祖宗都很高兴,本来我们想搬出去另住,但老祖宗说她只有镇青这么一个儿子,镇青到哪里她就会跟到哪里,否则镇青就是不孝。镇青索性也就没搬。”

丘和宜脸上露出痛苦之色,他终于要说到最让他痛苦的事情。

“四年前,佛祖诞日,泽儿说要带沣儿去城外寺庙玩耍,可是这一去,他们就再也没有回来。外子身为沛洲布政使,几乎要把整个沛洲翻过来也没找到泽儿沣儿。我因此引发旧伤,偏偏……家中诸事不安,还有人在我饮食中下毒,镇青为了理清家中,也为了护我安全让我安心养病,不得不同意让我回去苏家老宅。”

贺椿听出重点:“是您自己要求要回到老宅?”

丘和宜闭了闭眼睛,点头:“外子身为一洲布政使,平日已足够繁忙,偏家中不安宁,如果我继续留在主宅,他就必须要分心保护我,当时他……身体也快被拖垮了,我主动离开主宅,可以让他借口专心处理政事住在布政使司,也让那位没有理由再继续搓磨儿子。镇青把他身边一半人手给了我,让我带回老宅,刘老郎中的儿子也跟我一起。那位手插不进老宅,我在老宅也能安心养病。”

贺椿再也忍不住,问道:“那位老祖宗到底是怎么回事?听您的意思,您夫君苏布政使与其关系也不算亲密?”

丘和宜没有立刻开口,在这个年代,作为儿女的在外人面前抱怨父母的不是就是不孝,丘和宜本人也不是喜欢背后说人坏话的人,他刚才提到那位老祖宗时也没用任何具有感情色彩的词汇进行描述。

但只丘和宜说的那点事实就不难听出这位老祖宗的为人。

贺椿也不是单纯好奇,他只是从丘和宜的叙述中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怪异,而他的直觉告诉他,这个怪异也许就是昨晚有人想要趁乱劫走丘和宜和其两子失踪的原因。

所以他换了个方式问道:“您的两个孩子失踪,你们就没有怀疑过那位老祖宗吗?”

丘和宜惨然一笑,“怎么没有怀疑?镇青想方设法把那位的住处和相关地点都搜索了一遍,也旁敲侧击过,还直接问过,可那位丝毫不承认,且怒责镇青冤枉她,还说要皇帝下旨斥责镇青。”

贺椿无语:“这是把儿子当仇家呢?”

丘和宜摇头,平静了下情绪道:“那位还不至于把自己的独子当仇家,她只是恨镇青不听话。我们一开始也没怀疑她和两孩子的失踪有关,虽说她因为我的关系,也不是很喜欢泽儿沣儿,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她亲孙子,虎毒尚且不食子,更何况人?

可是随着我们调查,有证据表明泽儿沣儿是被熟人带走,而那个熟人的模样,据寺中看到的小和尚形容,和那位身边某个护卫很像。可让那小和尚来指认那护卫,那位就找出好几个相像的护卫出来让小和尚认,那小和尚就认不出来了。”

“如果真是那位动的手,原因是什么?就像你说的,她身为祖母,为什么要害自己的亲孙子?”贺椿问。

丘和宜脸色惨白,“我不知道,我想来想去,只能想到她对我丘族的身份不满,而丘族人只要亲身生子,无论男女,生下的也必定会是丘族人。虽然现在也有丘族人坐到高位,但受两百多年前那道皇令影响,至今仍旧有些人视丘族人为不详、为怪物。那位身为苏家老祖,大概也不希望自己的子孙后代出现丘族人吧。”

贺椿沉吟,问:“苏布政使和其母关系为什么不好?”

为了让丘和宜安心,他又加了一句:“无论您跟我说了什么,如没您的允许,我必不会传出。”

丘和宜想到少年的奇特处,心想说不定少年能看出一些他和其夫都看不出的问题,便组织了下语言,先以问句来了个开场白:“你在你家乡华夏岛不知有没有听过修者?”

贺椿愣住,他任是怎么想,也没想到丘和宜会突然提起修者。

丘和宜看他表情,笑:“看来你是知道了。如今虽然佛门大盛,但道门源远流长,且有不少真实传说于世,这天下间信道修道的人也不少,有些传说中非常厉害的人不称自己为道士,而是称自己为修士、修者。这些修者从古至今就没有断绝过,只是有的隐于深山大川,有的进入红尘历练。我们家那位老祖宗……曾经也是修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