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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家/福宁殿(86)

  他是从小读圣贤书长大的,十岁也已知事,知晓这是他未来的妻子,顿时脸就红了,不敢再看她,却记住了染陶的脸。

  染陶面上有颗泪痣。

  方才在游廊中见到那位身着女官服的女官时,他便猜到了应是染陶。他原本不该抬头看她,于礼不和,但他克制不住。

  毕竟已有十多年未见。

  家中没落,退亲实属无奈,他不敢耽误染陶。这些年来,他给人写信,替大户人家的郎君写各式诗词,还给江宁府的书商们供诗词,赚了钱来再去买书、念书,心中唯有一个念头:读书,当官。

  染陶早已是宫中女官,他不敢高攀,只盼还能再见她一面。

  他也盼着能重振萧家。

  而这是唯一的法子。

  他脑中纷乱地想着这些,一会儿是十几年来的苦读与艰辛,一会儿是父母过世的场景,一会儿又是小染陶笑着说“哥哥吃糖”,一会儿再是方才染陶那张陌生又隐隐熟悉的脸。他的确有些忐忑,里面等着他的,不是常人,而是天底下独一位的官家。

  林先生进去通传后,出来笑道:“萧郎君,请吧。”

  萧棠理了理身上虽旧却整洁的长衫,低头随林先生走了进去。

  第35章 突然之间,有那么一点难以言明的慌张从赵十一的心中升起。

  官家既无意表露真实身份, 萧棠也不点破。待他进屋后, 也未抬头,只是恭敬地敛着双目, 听林先生道:“七郎君, 这位便是萧棠, 萧郎君。”

  说罢,萧棠跟着林先生一同行了个揖礼。

  随后便响起一道温润而又平和的声音:“林先生与萧郎君无须多礼。”

  萧棠这才抬起头, 往首座看了眼。

  赵琮出宫来只穿了常服, 连红色都未上身,只着一件霜色衫袍。头上也未戴冠, 唯在发髻中插了一根玉簪。清清淡淡的衣服, 更是清清淡淡的一个人, 坐在首座上却不容小觑。

  萧棠的确是聪明人,但他初时徘徊在郡主府外,却当真不是为了借机靠近陛下。由他当年不愿接受染陶家的资助便可得知,此人颇有一股傲气, 虽有些迂腐, 却也令他这些年来成长许多。他最终没去敲郡主府的门, 倒不是因胆小,还是怕因此被贵人们以为他心思不纯。

  聪明人自然胆大,况且孙太后说得虽好听,他却是不信的。他是很有些才学的读书人,这是盘缠不够,否则今岁的春闱, 他也已考中。他可不以为孙太后真如她所说那般,官家明明便是被孙太后所压制,连亲政都难。

  因而,他其实也并未对当今陛下抱太多的希望,毕竟若是真有本事的皇帝,哪能这般被压制?甚至,他担心陛下将来被孙太后所害,连累染陶。

  但此刻,他一见到陛下本人,便知道他往日里的想法是有多可笑。

  这是在宫外,又是见他想要收到麾下的人,赵琮自然没装。

  他见萧棠打量得差不多,看了林先生一眼,林先生再行一礼便退下去。

  赵琮笑着轻声放下手中的茶盏,手掌伸向右侧的高椅:“萧郎君请坐。”

  “多谢七郎君。”萧棠倒不扭捏,谢过便已坐下。

  赵琮就喜欢这种爽快的人,倒也不再绕弯子,直接便问:“不知萧郎君如今年龄几何?”

  “学生今年二十有七。”

  “据林先生所言,萧郎君是去岁江宁府解试的第二名?”

  “是。”

  赵琮笑问:“萧郎君为何拖至二十六岁才去考那解试?”

  萧棠苦笑:“不瞒七郎君,学生家贫,父母过世后,宅子抵押出去不说,家中还有些许欠款。学生不愿放弃读书,但书贵、纸贵,学生平日接些写字的活计赚取银钱,用以买书,另要还清欠款,拖至去年才得以参考。”

  “自大宋建国以来,十八位状元,其中有十位均是来自江宁府。萧郎君初次参考,便考至江宁府第二名,可见萧郎君的才学。”

  萧棠站起来,拱了拱手:“学生愧不敢当。”

  “坐下说话便是。”赵琮往下压压手,又问,“萧郎君读书是为了什么?”

  萧棠毫不犹豫:“幼时读书是为了明事理,为了父母的期望。”

  “那如今呢?”

  “如今依然为了明事理。”

  赵琮刚要觉得他假,有些失望。

  萧棠又道:“但更为了当官,当上那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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