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督公千岁(285)

“你怎么会知道?”江怀越哑声问。

宿昕冷哂道:“她对我说过,说私下爱慕的人是你!我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但如今相思已不在了,我觉得这事还是要告诉你……”他顿了顿,眉间增添了郁色,低落道,“毕竟,她那样小心翼翼又不敢声张地爱慕过你……如今香消玉殒,你若是毫无所知,对她来说也是一种残忍。”

江怀越沉寂不语。过了许久,才道:“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意思?”

“我反正是藏不住话!至于你怎样做,我是管不着了。江怀越,但凡你还有一点人性,也该为着这个孤苦一生飘零身世的女孩儿上一炷香,也算是回报了她那份卑微可怜的情意。”宿昕愤愤然说罢,转身踏雪归去。

久候的随从们忙不迭上前,掸雪的掸雪,问候的问候,还有人给他加上斗篷,送来热茶,一时间簇拥喧嚷,好似宿昕是跋涉了千里冰雪远道归来的一般。

江怀越冷冷地看着远处的一切,看着这个只比他年轻两岁的同辈人,其后转过身,朝着大雪纷飞间独自离去。

*

这一场大雪落了许久,不止北京城遍染皎白,就连千里外的大名府亦从早晨开始就下起雪来,到黄昏时分城内城外银装素裹,琼枝遍野,行人呵气成冰,皆裹紧了棉袄瑟缩行路。

距离县城尚有十几里的乡野小径已被积雪完全覆压,两侧荒草尽倒,呼啸的北风席卷而至,冒着严寒前行的相思冻得双手红肿,脸上也早就没了知觉。

在北京城的时候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天气,就算变冷也是始终留在点着暖炉的屋中歌舞弹唱,哪里体会过寒风刺骨,飞雪扑面的滋味。

双足已经冻得麻木,只是坚持着硬撑着往前,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下一程到底该去往哪里,路引上写的祖籍扬州,可是扬州那么远,她还能走到那里吗?

变卖首饰换来的银两虽然还能够支持下去,可是她在离开北京的时候就病体未愈,遭受了一路奔波,咳喘的症状越来越严重。在乡野客栈里憩息,担忧恐惧缠绕不散,闭上眼,经常是梦到姐姐躺在荒草间的模样,还有那一列马队疯狂追击的场面。

她害怕,很久以来都是睁着眼睛停不下思绪,直至昏沉至极点,才疲惫不堪地睡去。

即便这样,有时还会梦到自己坐在马车里,铜铃声悠悠晃晃,身边似乎有人,又似乎空空荡荡。

可是她不忍去看,就算在梦里,想到他,也会感到心痛。

醒来的时候,常常有泪在眼角。

又一阵旋风自山峦间袭来,她裹紧了衣衫,嘴唇都在发抖。

冷。真的太冷了。

荒野之间,人烟皆无。她想寻个避风的地方躲一躲都找不到,只能咬着牙,拖着沉重的步伐,踉踉跄跄往前。不知走了多久,整个身子已经冻僵,只凭着一股求生的欲望支撑着,远远望到风雪中隐约有一辆车子缓缓驶来,车头的人扬起系着红缨的鞭子,在半空发出响亮的声音。

她眼睛发酸,想要鼓起勇气奔向那边,却只跌跌撞撞行至半途,便一头栽倒在冰雪之间。

第124章

跌入冰冷雪中没多久, 相思的意识已经模糊。

拼着最后一点力气,她还试图想要挣扎起来, 但手臂只是动弹了一下, 就再也抬不动。

远处传来了呵止马儿的声音,随后有人急急忙忙跳下车, 踏着一地积雪向这边走来。脚步声错杂,一个走得快而匆忙,一个则沉稳有力。

“哎, 还是个年轻姑娘, 是冻晕了?”有女孩子蹲下来, 扶着相思的肩膀,似乎想要将她扳过来,但试了几次没成功。

“这鬼天气还在外面,怕是无家可归的吧?”后面来的那个人沉声说着, 将相思一下子翻过身来。旁边的女孩子惊叹一声:“真好看!不像是要饭的啊!”

“把她抬上车吧, 不然没多久就要冻死在雪中。”年轻男子说着,便将相思抱了起来, 少女帮着打开车门,两人一起将相思安置到了车里。

少女随后跃上车子, 而年轻男子则又回到车头, 冒着风雪驱驰向前。

相思只在最初的时候隐隐约约听到他们的交谈, 被安置到车上后,随着马车一路颠簸,加上又累又困, 便昏睡过去。

*

马车在风雪间迤逦前行,穿过荒野穿过冰封河流,抵达了大名府辖下的魏县。大雪严寒,街上人迹稀少,偶有百姓出门,也是缩着脖子一路小跑,很快便消失不见。

马车沿着长街行至一家小酒馆前,赶车的年轻男子跳下车,推门叫道:“三姨!有没有热水,备好些!”

“怎么了?”布帘一挑,中年妇人从厨房里探出身,发髻光洁,脸容端正,一看就是能干利落之人。年轻男子道:“在雪地里救了个姑娘回来,冻得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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