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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难(8)

  反正打也打不过,不如卖他一个面子,一夜之间,李陵光也跑不了太远,稍后追上便是。想罢刘千山将手一扬,作了个请势:“技不如人,请。只是我这兄弟……”

  沉枢背上剑抱起酒坛,踢了李陵光一脚示意他自己爬起来,转身离开:“封穴而已,找人以冰火交替之法灸血海、膝眼、足三里一个时辰便可消痛。”

  刘千山看了眼痛不欲生属下,对他的“而已”有些牙酸,他道了声谢,那边两人已跳下了屋檐,留下一句话顺着夜风飘过来,“银针须有妇女发簪粗细搅入穴位才有成效。”

  刘千山:……

  黑衣人:……

  这是哪门子闻所未闻的点穴手法,分明是疼死人不偿命系列。

  一阵诡异的沉默后,有人问道:“舵主,咱们下一步该怎么走?”

  刘千山指挥两个人架起受伤的兄弟,道:“你们带他回堂口疗伤,顺便看堂主到了没。老四你们三跟着他们,小心点,我去县衙打点,顺便召集人手,然后去找你们会合,散了吧。”

  众人得令,纷纷跃下屋檐,很快就消失了。

  ——

  而另一边,李陵光一路心惊胆战,看这位高人揣着他的小酒坛,悠哉的晃进了玉琼楼。

  玉琼楼是锦州城内最好酒楼,歌舞笙箫,美酒佳肴,一应俱全。

  李陵光拖着碎步,心想这人的心得有多大啊,才能前脚从满贯门手里抢人,后脚就进酒楼大吃大喝。

  扑面便是一阵热浪浊酒,机灵的小二迎上来,见来人衣着虽简陋,身后的跟班也是个瘸子,但气度非凡,殷勤的将他迎到座位上坐下了。

  酒楼的小二少有木讷的,沉枢听他滔滔不绝的推荐,倒也有几分兴致勃勃。这里的吃□□致漂亮,跟慈恩寺的窝头米粥完全是云泥之别,他瞧着新鲜,小二推什么他就点什么。

  小二见他慷慨,不仅连他自带个酒坛都没为说话,菜催的还尤其快,不到一柱香的时间,桌上便是盘堆碗叠。

  相对于沉枢的放松,李陵光就十分如坐针毡了,他很久没这么光明正大的露过面了,只觉得所有人都在看他,戒备的浑身汗毛都是竖着的,耳听四路,一刻没闲过。

  沉枢默不作声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什么,破天荒的取了个小碗碟给他,“吃饭吧。”

  李陵光一愣,呐呐的接了,这人行事冷漠,这句话说得几乎算和颜悦色了,只是这点温和赠与他,却只是徒增他的惭愧。这人救了他一命,他非但不思报答,反而绞尽脑汁的盘算怎么得寸进尺,那些年的圣贤书,估计全读到茅房里去了。

  可他有什么办法呢?他也不过是个权势下被牺牲的小人物,身上还背着一族的性命。

  李陵光叹了口气,一边唾弃自己,一边正眼去看沉枢,笑的有些虚弱:“多谢前辈救我,还没请教前辈高门。”

  按江湖的习惯,门派和姓名就是个萝卜和泥的关系,他想知道这人的身份。

  沉枢夹了个圆溜溜的黄色玩意儿,闻了闻只觉有一股陌生的腥味,他不太喜欢便搁进了碗里,道:“一介旅人,不是什么前辈。”

  李陵光信才有鬼,但又不好追问,只能委婉道:“那我该如何称呼恩人,日后报答,又该往何处?”

  他的心思沉枢并不是不清楚,但他有自己要做的事,而且巴结一个比自己强的陌生人,不是什么生存之道。他夹了个荷包里脊,朝左边的门外点了点:“追你的人还在,所以我并不算救了你,恩情谈不上,你有这份心思,不如好好考虑接下来的路。”

  李陵光顺着他指向一看,只看到了雕花的门扇,但他知道这人说的没错,满贯门的杀手就等在门外,说不定他们还在外面偷笑,在酒楼吃大餐的余孽,简直是自寻死路。

  他不惊讶,却有点慌,因为这人一点继续帮他的意思都没有,李陵光逼仄的难以呼吸,情绪克制不住的烦躁,言辞间已现偏激:“既然不想救我,之前为何要多此一举的将我从屋顶带走?”

  沉枢将目光从碗盘里抬起来,声音还是那副不急不缓:“我说的很清楚,相信你也不聋,现在这番质问,难道不是你奢求太多了吗?”

  这个人太冷静,冷嘲热讽根本掀不起他的情绪,他说话理中带刺,犹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李陵光清醒过来,登时羞愤难当,惨白的脸上浮起一团燥红。他张口准备道歉,话没出口,却是先呕了一口血,他想起自己还在饭桌上,立刻伸手给捂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