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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117)

  那些都是对待寻常人的姿态,知辛俨然不在其中。

  要是有条件,李意阑当然也想给知辛留一个进退有度、彬彬有礼的翩翩风度,可就是因为多数人都做不到,所以孔圣人才告诫天下众人要发乎情、止乎礼。

  情动与理智生来对立,李意阑虽然没奢望能和知辛修成正果,但胸中涌动的微妙情愫却让他顺乎自然地坐到了这里。

  李意阑望着知辛,有些抱歉地笑道:“对不住,这里人多事也多,让你不得清净了吧。”

  这里的确忙碌,院子里成天有人进出,可知辛没觉得吵闹,事实上他还挺喜欢这里,院子里的人都在拼尽全力地做事,在踏实而严谨地厘清一个真相,这种态度让人尊敬。

  “人事再多大都与我无关,没什么不清净的,而且不是有句老话么,善闭门者、不用门闩,说的就是我这种人,”知辛调侃着带过了寄声刚刚不那么“清净”的敲门声,换了个话题说,“倒是你,上午才醒,不稍作休养,这会儿还准备去哪里?”

  李意阑有一套自己的经验,他太熟悉那种越躺越累的感觉了,所以起得来就不想歇着,而且正因为时间不多不稳定,他心底一直都绷着跟弦,这种内在的张力在某种程度上给了他一种超越常人的精力。

  “本来想去牢里看看,那几个刺客审出什么进展没有,结果,”说到这里李意阑停下来,无奈地看了一眼寄声,又才笑着说,“结果跑到大师这儿来蹭茶来了。”

  知辛洗完茶叶,续上新水倒出来,往他跟前推了一杯,说起了大实话:“欢迎来蹭,反正这些都是公家的东西。”

  换句话说,也就是李意阑也没有占什么便宜。

  李意阑用右手的虎口虚环住闻香杯,大拇指和食指分开搭在杯壁上,感觉有些烫就没端起来,只用指头捻着在原地转了转,动机不纯地笑着说:“那我以后可就常来了?”

  常来怕是不行了,知辛迟疑了一下说:“喝茶,其实你来得正好,不来我今晚也会去找你。”

  李意阑吹了吹热气,因为不明所以,还笑得纳闷又轻松:“嗯?找我有什么事吗?”

  知辛看着他,刚要开口,心底却忽然浮起了一种近似于不舍的情绪,这种感觉他以前不是没有体验过,离开慈悲寺、拜别师父的时候他也不舍,只是以前每次转身知辛都很利落,唯独这次从早上拖到了现在。

  上午回来之后,知辛就一直在想,自己为什么会待在衙门里。

  当时在木匠的家中遇袭,李意阑让他住到衙门里的初衷是躲避危险,顺便看看谈录跟案情有没有什么关联,可是这些天以来,知辛并没有感受到任何威胁,也没帮上衙门什么忙。

  其实从木鱼之后的那一眼起,知辛心里就萌生了去意,他没什么行李,本来赤条条抬脚就能走,可每次打算去隔壁告别的刹那,脑中却又会忽如其来地乱做一团。

  他根本不是正经的大夫,却总是忍不住担心自己离开以后,李意阑又出现昨夜那种凶险的意外。

  可当走不走已经是一种执念了,这是出家人的大忌,而且李意阑真正需要的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大夫。

  夜幕降临的时候知辛终于下定决心,没过多久寄声就带着李意阑不请自来了,这时机很巧,也很好。

  知辛一脸平静,却语出惊人地说:“找你辞行。”

  李意阑刚开始做美梦,潜意识里俨然把他默认成了衙门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一份子,怎么也想过他会走,而且还走的这样突然。

  这消息来得像道晴天霹雳,李意阑惊得手腕一抖,差点将杯子里的茶水都泼出半盏来,亏得他常年练枪,手上的功夫非比寻常,抢在最后关头把平了杯子,才没至于闹出喝个茶都要漏水的笑话。

  可他心里的波澜却远比这一小盏茶汤要剧烈得多,那些甜美的绮念像水泡一样忽然迸碎,李意阑开始盘算知辛离开的理由。

  比如住的不好?吃的不适应?可他自己都知道这些借口压根站不住脚,要是时间退到半个月之前,李意阑还能义正言辞地说城中危机四伏,衙门里稍微安全一些。

  可个伙夫的暴露足以说明衙门和外面没什么区别,既然没有区别,他也就失去了留人的正理。

  按理来说,正的没了还有一个歪理,我对你有意,希望你能……能怎么样呢?留在这里吗?

  李意阑自己都觉得这要求有些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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