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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14)

  “第五具同第三具一样,也是一具女骨,出现在饶临,也就是本地的送寒衣上。”

  “上个月初一,寒衣节,乡民天黑之后,带着纸房舍、灯、衣、裤等上老坟去烧,然后就见孤坟前的青烟冥火之中,慢慢升起了一具白骨,当时黑灯瞎火,还有女人啼哭的声音,给不少人都吓破了胆。”

  “这具白骨生前叫于月桐,是扶江城中一位大户的女儿,她死于丈夫史炎之手,案卷称其史炎酒后失智,将于氏活活殴打致死。史炎被判徒三年待斩,不过在其服刑的第二年,他自劳作的采石场出逃,自此销声匿迹。”

  “于氏白骨所书的也是陈冤,不过她陈的不是她自己的冤,而是她丈夫史炎。根据白骨上的描述,她并非史炎所杀,而是本来身体就有隐疾,不巧那夜发作后绝了性命,内外伤情都是疾病使然,并非丈夫殴打。”

  “而前郡守严海不问缘由,草率定案,之后在一位奇人医者的证明下为了脸面,拒绝重审,使她夫君蒙受不白之冤,此等草菅人命之举,若是不能绝在根源处,那世间百姓,必然再受其苦。”

  “这便是,五件案子的基本情况了。”

  江秋萍说到这里,语气不知何时已然低沉了下去,他心里有股坐立难安的烦躁感,为这迷案,也为迷案之后的隐情。

  其他人或多或少,也都有些类似的情绪。

  忽如其来的静谧让寄声都忍不住回了下头,然后他看见自家公子坐在最深的阴影里,像个傻子一样问道:“诸位为何,忽然这幅表情?”

  张潮认真地问道:“大人,如果白骨上写的一切属实,查出了案犯之后,他们会如何?”

  “姑且先不论我们有没有这种神通,能一个月破掉此案,假设我们有,”李意阑说着朝车顶指了指,话里有话地说,“他们会如何,还得看上面是什么意思。”

  江秋萍笑了笑,脸上都是讥讽,一股无可名状的怒气在他胸中冲撞,使得他忽然口不择言起来:“上面还能有什么意思?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民间这点小冤小屈,若是某些人有意欺瞒,圣上根本就注意不到。”

  而朝廷门楣之风盛行,很多看起来只有芝麻大点的官员,背后却有冰山一样大的靠山,在权力面前,真相有时候无关紧要。

  吴金吓了一跳,瞥着李意阑去推江秋萍:“诶!你这么大个人,怎么什么话都往外瓢啊!”

  李意阑倒是没有意外的神色,只是自顾自地卷起了自己做笔记的纸,头也没抬但话里有话地说:“此案天下闻名,圣上已经注意到了,因此在这里的才是我们。”

  三人表情陡然一变,仿佛触碰到了某些波澜诡谲的核心机密,他们目光渴望地看向李意阑,希望这人能意味深长地点个头,或者幽幽地说一句“如你们所想”,可是李意阑一样都没干,只是话锋一转,说了句无比鸡毛蒜皮的话。

  “到客栈了,准备下车,之后还有的忙,所以都早点歇息,明日卯时三刻,准时到我房中会和,去饶临衙门。”

  他话音刚落,寄声就勒停了马车。

  第6章 平等

  十二月初三,辰时一刻,饶临衙门。

  第一天正式上任,李意阑好歹走了下过场,斗篷下面是紫服金玉带,官服上的孔雀纹补子自带一股摄人的威仪,一路被人拜见着进的门。

  寄声跟在他后面,放眼望去都是头顶和发髻,心情莫名就有些飘飘然,想着怪不得那么多人削尖了脑袋也要往上爬,原来看人在面前低头的感觉这么爽快。

  谢才不在办事大堂,寄声拉住师爷一问,得知郡守不胜惶恐,天还没亮就到牢里问候大师去了。

  寄声面露鄙夷,心想这胖子真是个马屁精。

  李意阑朝牢狱的方向看了一眼,其实于情于理他也该去拍个马屁,不过想起昨晚的反省,他脚尖一转,进了明镜高堂。

  “于师爷,谢大人要是忙完了,请他到正厅来一趟吧,我有些案卷上的疑惑,需要向他请教。”

  尽管这病恹恹的高官言辞客气,于师爷还是忍不住急得在心里直跺脚,觉得他们老爷也太靠不住了。

  大师和大人都是人物,大师胸怀宽广,大人秉性不明,是个人都该知道先讨好谁,可他们郡守就是如此与众不同,先把凡夫俗子的巡抚给撂在一边了。

  真是!

  于师爷脸上有种挂不住的惭愧,赔笑着将李意阑一行请进了屋里:“大人稍作歇息,下官立刻去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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