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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155)

  布衫男子也就是他的师爷许之源答道:“没有,守藏司没有此人的档案。”

  钱理:“哦?司礼监那边呢?”

  许之源接着摇头:“也没有,我认为在朝廷的表彰库里,很难找到此人的痕迹了。”

  钱理放下画像,指了指堂中的扶手椅说:“这揣测是因何而生?你且坐下,将缘由讲一讲。”

  许之源依言坐在了没有放花盆的花凳上,信而有征地道:“我亲自查过一遍档案,奉天九年到十六年,尚方司和军器监的要员名录与实际有出入。老爷,你是两朝元老,当年虽然不在京中任职,但袁祁莲才是与你同届的长乐太仆,这事你是知道的。”

  “自然,”钱理已显苍老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皱纹横生的微笑,“我还在燕会上见过他一面。”

  那是奉天十二年,军器监先铸得攻城利器排云弓,太上皇后纵马横扫西北八番,大瑞的铁骑在疆场上走到了史无前例的远方,年关时皇上大宴群臣,钱理正好回京述职,赶上了这次盛会。

  在他所余不多的印象里,袁祁莲生的眼深鼻高、身形高大,面上隐约带着一些外邦人的迹象,坊间传言这也正是酿成袁祁莲一生悲剧的起点,说他是外邦的杂种,恃才傲物,满京师的名门望族都容不下他。

  可事实怎么可能就这么片面而简单?

  且不说当官的都是人精,心里骂娘、嘴上幸会只是基本修养,能留在京师的更是老奸巨猾,个个都忙得很,最喜欢互利共赢,绝不可能只为了区区一点血统去排挤任何人。

  再说军器监也鲜少跟三书六部打交道,平时除了开销和物料交接,一年到头都见不到人,袁祁莲跟人结仇的可能性比京中任何一个纨绔子弟都低。

  所以能够杀死他的除了自作孽,那就只剩利益冲突了。

  然而是和谁的利益、有什么冲突,钱理却并不清楚,当年从案发到落幕一共不过几天时间,快得众人简直目不暇接。事后又因为是天家的丑事,严令禁止私下议论,这案子一沉到底,十多年来只在坊间有些编撰过的风传。

  直到今日,它来势汹汹地打破封尘,结果却是死的死、删得删,愈发叫人犹如雾里看花。

  出师不利的钱理满心眼都是四个字,难上加难,可再难如今有刀架在脖子上,他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钱理从游思中回过神来,擤了擤凉飕飕的鼻腔说:“扯远了,为什么忽然说起他当太仆这件事,这跟画像有什么牵扯吗?”

  许之源抬起眼睛,眼底比外头的长夜还要幽深:“可守藏司的长乐太仆的历任名单里,没有袁祁莲这个人,他任职期间的空缺和作为,冠的都是现任太仆的名字,他被人抹掉了。我想这个画中人,应该也是被人顶替了任职。”

  钱理眉毛一抬,心想何至于此,但随即他又忽然想到,既然被抹得这么干净,那么此人应该是当年宫案的核心人物无疑了。

  “表彰库那边先不用查了,”钱理思索道,“你直接去找军器监的旧部,向他们打听画像中的这个人。”

  ——

  亥时初,饶临后院。

  李意阑不愧是学武的,走起路来都比常人快,知辛还没推开自己的房门,那位就已经等在后面了。

  知辛推门进去后站在门口转过身,堵在那儿哭笑不得:“你跟着我干什么?”

  “避嫌啊,”李意阑往自己房门口看了一眼,神色坦荡地说,“我又不认识那女子,孤男寡女地跟她共处一室不合适。”

  知辛怔了一下,也不是不信,就是心中异常古怪,脑海里总也忘不掉那女子从被褥中爬起来时活色生香的娇羞形迹。

  他心如止水,对女色没有妄念,只是不自觉在那一幕的反复推动下,蓦然想起了李意阑也是红尘中人,也会有爱恨贪嗔痴。

  别人又不是和尚,情和欲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知辛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但说完了他还是莫名低落,好好刚刚那一幕就是一道沟堑,从天而降地将他们隔了开来。

  他“哦”了一声,也不多问,让开门口,放李意阑自己进来了。

  李意阑近来身体日渐衰败,可对于知辛情绪的感知力却不知道怎么,莫名其妙变得敏锐的惊人,知辛明明还是那副不温不火的模样,可李意阑却在再那个转身和挪眼之间窥探到了一种隐蔽的伤感。

  知辛为什么会忽然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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