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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184)

  江秋萍看他那权势没二两但却很猖狂的样子就不顺眼,重重地擂着惊堂木喝道:“王都统是吧?你再瞪他,我就当你是在恐吓人证,先给你二十大板。”

  王都统梗了下脖子,像是要反驳,但张嘴之后又闭上了,连同那口气也咽下了似的粗着嗓子说:“是,下官知错了。”

  江秋萍问他营官说的属不属实,他说是,江秋萍又问他:“那银子是谁给你的?什么时候在哪里?给了多少又有没有旁人在场?这些逐条都得讲清楚。”

  王都统顿了半晌才说:“……是京中弩坊署的郑监作给的。督查箭造的巡抚六月份从京城出发,走到扶江的时候正好是九月二十二,然后在扶江停留了四天。”

  “他们临走之前,也就是二十五日那天夜里,郑监作独自到我营中来,提起我一个在弩坊署考公室当差的兄弟,说是我兄弟知道他要路过扶江,托他给我捎了份礼物。”

  “我一听高兴坏了,赶紧留他在家里吃饭喝酒,后来有点喝高了,他就催我打开礼盒看看。我也好奇我兄弟给我准备了什么厚礼,只是当着他的面没好意思,一听他都这么说了,就将那小礼盒拿出来打开了,谁想得到里面装的是……是一沓一千两的银票。”

  最后那句忽然勾起了李意阑脑中的一点记忆,他眯着眼睛想了想,瞬间意识到了一个有可能有关联的问题,不过堂下那位都统还在讲,他就暂时没有打断,专注地往下听去。

  王都统说:“除了饷银,我何曾见过那么多钱啊,而且我那兄弟也是个穷差事,我知道他不可能有这么钱。”

  “我觉得不对劲,不敢收,要给他退回去,谁知道他却当场变了脸色,不接那个几千两的盒子,只是脸色不好看地对我说,这银子我收了也就是悄悄的,没有人会知道。可我要是不收,他有的是法子让我人赃并获,偷军器监的奉公饷是什么罪过,他让我好好想一想。”

  “我一听这话就明白了,他这是一早就在设计我,让我收他的银子肯定是有后话。可我有什么办法呢?官大一级压死人,他一句话就能让我下大狱,我拼死拼活才爬到都统的位子,我……我怎么甘心?怎么愿意啊?”

  李意阑见他无奈又委屈地望着江秋萍,声声质问剖心泣血,好像那时真是无路可走了一样。

  可实际上很多时候,李意阑愿意承认世事原本就是如此。

  一个人大半生的打拼和成就,到头来却被旁人轻而易举的一句话给夺得一无所有,当中的憎恨和挣扎是未曾经历的人永远无法体会的艰难,天道不公、权势逼人,他的确不容易,可这世上又哪有一个人是容易的?

  知辛地位尊贵,须得断欲忘情。大哥长才早逝,嫂子重情守寡。寄声率真却终身甩不掉江湖恩怨。江秋萍有才施展不开,吴金豁达却遭人陷害……还有其他许多的人,包括李意阑自己在内,毕生的得失归整在一起,盈亏相抵到最后应该都是一场空无。

  各有各苦乐和得失,所以苍天律法在上,错了就是错了,原因不足以使人原谅。

  江秋萍性格激愤,听他念了半天难也不为所动,只是凉薄地反问道:“不甘心、没办法,所以就决定心安理得地助纣为虐?我现在告诉你,这慈石害了一个人的性命,你是不是仍然觉得与你无干,要将过错全都推到那姓郑的身上去?”

  王都统震了一下,脸上露出了些许怀疑和不愿相信,他当初接下那个任务的时候,一个是屈服一个被安抚了,本以为运走就算完事,谁曾想那才是真正开始。

  他心里有愧,但又不愿意认罪,故而避开江秋萍的眼睛造出了一阵沉默。

  对上这样的人有时比恶棍还让人来气,说他坏吧不够格,说他不坏吧又行不端坐不正,江秋萍没耐心等他反省,不耐烦地催道:“我就知道你不敢认,此事只有公断,旁的不说了,你接着交代你没办法之后,都按照他的吩咐,做了些什么?”

  王都统:“他、他什么也没吩咐,只是把银子往我一给,让我自己去想办法,唯一的要求就是这事儿必须做的滴水不漏,不能被人查到。”

  江秋萍:“所以你就想了个法子,把营官和他的亲戚拉下了水,是吗?”

  王都统脸上青一块白一块地说:“这法子不是我想的,是我将郑监作的吩咐转达给苗都统以后,我们一起、商量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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