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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22)

  吴金端着早食先去了牢里,招呼夙兴夜寐的江秋萍吃饭,大堂里的李意阑筛选妥当后,带着人也过来了,又过了一炷香,张潮才满身大汗地赶回来。

  江秋萍掖了俩烧饼在状纸下面,等张潮过来坐下以后,将饼和茶碗一起推了过去。

  接下来这一整天,全耗在了审问上面,被问话的人来来往往,分别且单独地被叫进了不同的刑室。

  寄声见人手足够,就留在李意阑身边端茶递水,李、江、吴加上谢才、于师爷担任言审官,张潮和那四个画师负责勾画定位,根据每个人的供词画一张各人的,再将小人点到张潮画来的坟地拓本上。

  如此紧张地忙碌到酉时末,狱中的两百多名百姓的问话才告一段落,李意阑嘱咐谢才去广而告之。

  谢郡守扯着大嗓门在狱中交代,大伙马上就能安然回家,这都是托了李大人的福,要感谢李大人的父母恩情云云,又说在破案之前还得配合调查,随叫随到,并且不得离开饶临。

  牢里陡然爆出一阵欢呼声,李意阑放眼望去,一圈两圈也没找到大师,便猜测他应该还不动如山地坐在原地。

  牢里要放人,他们不好拦着门,便全都移步回了正厅,牢房依次被打开,百姓们迫不及待地钻出来,似乎忘记了他们所蒙受的无妄之灾,带着一种始料未及的狂喜匆匆离去。

  这些总是无能为力的庶民,也是天底下最宽容、最记不住仇恨的人。

  慈悲寺远在千里之外,知辛暂时无家可归,并不着急离开,便一直等到了万籁俱寂。

  他从牢里出来时,天边都是夕阳的余晖,狱中的景物单一孤苦,愈发衬得晚霞绚烂不可方物,那种蓬勃热切的活力让知辛出神地看了半天,直到有人叫他才回过神来。

  “大师?”

  门口的衙役通报说,有人给他送东西,但没留姓名来历不明,就没有直接送进来。

  寄声让人送到大堂,被李意阑按住了,他嗓子里的孽缘蓄势待发,需要出门透透气,那不具名人士送的东西他打算自己取,谁知道一出来竟然和知辛碰了个正着。

  三番两次和大师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不是有缘是什么?

  李意阑心头顿生一股微弱的喜悦,等了片刻也不见知辛动作,只好出声打破了大师的站禅。

  知辛侧过头,并不明白李意阑单枪匹马出现在这里的用意,便平和地问道:“施主有事吗?”

  李意阑微笑着指了指跟牢狱门对门的赋役房:“没有,我来取东西,大师怎么现在才走?”

  知辛诙谐地说:“一不留神多念了几遍经,如果没有其他事,那贫僧就先走了。”

  李意阑一句“好走”到了嘴边,忽然一阵鬼使神差,无缘无故地改成了口风,他说:“我送送你。”

  知辛跟他的交情也就局限于这牢里的两次对话,萍水相逢没有让人送的理由,便委婉地拒绝道:“大人的好意贫僧心领了,公务繁忙,请留步吧。”

  说完他点头致意,合十一礼,转身就走了。

  云霓袈裟名贵至极,近看却是素净透顶,连勾阡陌的金丝线都看不出珠光宝气,在红彤彤的晚霞里硬是被衬成了白纱,微风一过飘逸如云,说来也奇怪,他明明是在往红尘里走,可李意阑眼中却只看见了他一个人。

  知辛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流里,李意阑的眼神失去目标,只好回到衙门里,他走进赋役房,在主薄的告知下来到一个枣红色的木箱子跟前,它一尺见长,有手掌宽,上面虽然没留下大名,但是有一张封口条,上面中规中矩地写着一行小楷。

  提刑官亲启。

  李意阑伸手手指扣了扣箱顶,里头响声嗡动,显示大半是空,接着他揭掉封条就要打开,主薄在一旁提醒道:“大人,小心有诈,还是让小人来开吧。”

  他是处理礼单的高手,这无名箱子又来路不明,李意阑闻言转手将箱子给了他,主薄接过来,戴上手套和掩面巾,又拿起了一些纤细的小工具,小心翼翼地掀开盒子,里头没有他预料中的任何东西,只有一柄形制古朴的圆柄鱼纹匕首。

  李意阑一见那短兵,胸前的旧伤处骤然就浮起了一种冷冰冰的错觉。

  万家灯火燃起时,知辛寻摸到了一个剃头匠。

  师傅正在吃饭,他就在一旁等,等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重新寻回了六根清净。

  蓄过发茬的头顶有些凉,感觉陌生又古怪,他一路体察着头顶的异样,三心二意地踏上了北郊的漫漫夜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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