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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224)

  ——

  戌时末,江陵三宝堂。

  高赓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李意阑愣了半天都没能回过神。

  他在想这位皇上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冤情,是案发的时候就知道了,还是事后经过调查才得知实情。

  然后李意阑想了想,委婉地问道:“这,皇上是怎么知道的?可是时过境迁之后有新线索暴露,谴人查证调查过?此外既已知晓,那为何袁太仆至今……仍然是戴罪之身?”

  高赓眨了下眼以示肯定:“是,当年太仆在狱中自尽以后,父皇同时痛失爱妃和大才,心性大变,一听人非议此事就会雷霆大怒,刑部尚书为了迎合上意,短短几天内签押流放,让风口上的人全部从京城消失了。”

  “等父皇冷静下来,觉出此事办得太过仓促的时候,太仆和章贵妃已经相继故去,连尸骨都不知该去何处寻。”

  “父皇追悔莫及,密令金吾卫彻查此事,在得知真相的那一天,他在荒废的平乐宫里对着北边军器监的方向枯坐了一夜,翌日朕再见他时,就已变得老态苍苍了。”

  “他将真相告诉了朕,一并传来的还有这大统宝座,自己则一意孤行,去慈悲寺削发当了僧侣。”

  “所以朕让你代为约见知辛大师,其实是想从大师那处打听打听他的近况。”

  高赓平时金口玉言,说一不二没这么多废话,但是平乐案是一桩令他也无可奈何的冤案,他对此案感慨颇多,因此絮叨半天没能说到点子上。

  李意阑一听他找知辛是为了孝道,连忙放下了这边的猜忌,专注起案子来。

  他被高赓吊足了胃口,忍了忍没忍住,还是问道:“皇上,所以当年平乐案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微臣查了这么久的白骨案,唯独对于平乐案的内情的掌握,仅限于第六具白骨上所刻的内容,并且那是真是假,也……不敢去查证,总是有种有力气没处使的感觉。”

  “朕明白你的难处,”高赓没头没脑地说,“其实朕和父皇,何尝不是如此呢。”

  “平乐案背后的真正主谋,应该不能说是某个或某几个人,它牵连甚广,刨根问底的话近乎能将半个朝廷都淹进去,所以应该称之为党,冯党和柳党。”

  “长乐太仆仅凭一人之力,就能在数年之内完成别人一生都爬不到的高度,他不招人嫉恨是不可能的。”

  “而如果光是嫉恨,那无伤大雅,问题是他的辉煌挡了许多的人财路和官运。”

  “他造的好军器越多,将军的战功就会越显赫,那么谁该显赫谁该落于人后呢?所以威逼利诱就来了。太仆为人高傲,不是肯受制于人的秉性,被他拒绝的人都被他得罪了。”

  “说完名声再说金钱,他的武器越锋利,朝廷投入匠造的饷银就多,多出来的这些数额,都得从其他的政令中扣。”

  “这偌大的朝廷,就是一个装满了两张口的庞然大物,那么多张嘴你不让它吃饱,还怎么指望它来替你办事。清官自古百里挑不出其一,你说这种让人将吃进嘴里的东西再吐出来的事,搁谁身上受得了?”

  “再说路苏王朝,有个吃里扒外的王室,巴巴地将刀柄递到敌人手里扎自己的心窝子,你说他们能让他久活吗?”

  “所以当年太仆遇事,只有工、兵两部尚书出来替他说了话,为什么?因为增铁加铜,主要打交道的就是这两部。”

  “盼着太仆死的人太多了,所以通奸这事再拙劣,也会被众口铄金,你一言我一语说成是煞有介事。”

  “而太仆因着章贵妃弟弟的缘故,数次进过平乐宫也是不争的事实。”

  “路苏同样乘风而起,在京中大肆散播谣言,说袁祁莲这人还算有良心,明明造出了新的军械三才炮,威力巨大,但因为不忍心让母亲的故乡尸横遍野,忍痛割爱烧掉了炮车和图纸等等。”

  “父皇一连遭遇宫丑和背叛两种打击,被人说得昏了头,才失去理智酿成了大错。”

  “至于通奸这事的主谋,最后领罪的一个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一位是与冯阁老隔着多层关系的小太监。”

  皇上都喜欢玩点到为止那一套,高赓虎头蛇尾地停在这里,突然结束了话题:“平乐案的真相,大抵就是这样。”

  但凡阴谋,身处局中的时候看不分明,但事后却很容易一目了然,只要看看是谁在最后笑得最环,九成就是“黄雀”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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