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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平乐(95)

  寄声糊涂地翻了个身,眼睛撬开一条缝,仍然以为自己在做梦。

  天上不现星月,屋里的可见度便也非常地低,寄声被那阵捂住耳朵都不消停的喘息逼得异常恼火,他猛地一翻被子坐起来,先是头晕目眩,接着才隐约瞟见他六哥的床上没人,地上倒似乎有一团人形。

  李意阑夏天都没有睡地上的习惯……一股让他恐惧的不对劲立刻淹没了寄声的意识,他直接扑下了床,顾不上点灯也没穿鞋,忽然慌得不得了,可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

  “六哥!”寄声大声叫道。

  回答他仍然是那种喘息,像是一个老人卡了一口上不去下不来的浓痰,又像是风箱锈过了头,强行推起来而产生的嘲哳。

  他飞快地跑过去,摸到身体知道这就是李意阑,可手感太不对了,寄声隔着衣服都感觉李意阑的体温不对,太热了。然后他往上一摸,触到了一张滚烫而且胀硬的脸皮。

  他摸了好几年了,李意阑的脸不是这样的。

  寄声憋着一口气半天没吐,在一个不知所措地短暂片刻后忽然找到了主心骨,他将“六哥”和“李意阑”换着来回地乱叫,一边爬起来去摸火折子。

  火折子放在面盆架上,寄声急吼吼地去拿,可是下手的力气太大,没等摸到火折子,先将架子一下按翻了,火折子咕噜噜滚到地上,寄声又急又气,特别想踩碎或者踹翻点儿什么。

  可还没等他实施起来,木门“砰”一脚被人从外面踹开了。

  寄声闻声回头,看见那和尚用胳膊环护着一盏灯,不请自入地跑了进来,只穿着里衣,脚上也光着。

  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烛光照在他脸上,寄声有史以来第一次感受到了这位大师身上的人气,他的表情没有那么平静了,他很焦急。

  “大……”寄声浑浑噩噩间记起他也懂医,准备请他看看李意阑。

  可不用他多说,知辛直接无视了他,飞快地靠到了床榻跟前,搁到地上的灯盏跟着就照亮了李意阑的状况。

  寄声仓皇地叫了声“六哥”,音量大得足以吵醒整个后院的人。

  知辛也被惊得不轻。

  李意阑已经没了人形,他浑身绀紫,露在衣服外面的每一寸皮肤,包括眼皮都肿的老高,整个人直接胖了两圈。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严重的地方在于他胸口比其他地方鼓得更高,口鼻间糊满了混成一团的乌血和浓痰,看起来恶心至极。

  这些污秽直接堵塞了他的气道,寄声醒的时候他在喘,现在他却没什么声息了。

  知辛连忙去探他的鼻息,可指尖却并没有热气拂来,他的手倒是没抖,可心里却像是被什么蛰了一下,好像懵得比疼还多。

  人都生命都有尽头,他一直都知道李意阑是要死的,他本来以为当这个人里去的时候,自己体会到的悲伤应该和那只麻雀死去时差不多,可现在他心里的感受不是那样的。

  知辛感愤地想道:他竟然觉得这个局面不可接受……

  屋里的寂静加剧了寄声的恐慌,其实他也不想打扰大师看病,可他很担心李意阑。寄声小心翼翼地说:“大师我六哥怎……”

  院子里响起了好几道开门的动静,他跟吊丧一样,就是猪这会儿也该醒了。

  王锦官来得最快,衣衫不整,她裹着就来了,在门口一看脸色就黑得跟锅底一样,冲进屋里去掀知辛,打算背起李意阑去找大夫。

  知辛本来脑子里一片空白,被掀了半拉才像是醒了过来。

  王锦官立刻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抗拒,她顿了一下,就见知辛猛地俯趴下去,左右手分别捏住李意阑的上下唇拉开,然后像是看不见那一堆让人恶寒的秽物一样,将自己的嘴唇覆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李意阑:让人窒息的不是无法呼吸,而是大师第一次亲我的时候,我顶着一张猪头的脸[冷漠.jpg]

  第36章 运气

  《素问.厥论》篇中有:太阳厥逆,僵仆,呕血善衄。

  李意阑的状况看起来就是这样,书中的医法是治主病,可知辛没时间开方子,而且也已经灌不下去了。

  他毫无把握,也没有任何一本医书教他该这样做,可他想要李意阑活。

  梅花未谢、冬雪未凋,这个认真的人应该看到来年春生时人间最柔软的绿意。

  李意阑的脸离他很近了,浮肿得像是一个陌生人,人一死模样就跟生前不同了,知辛感觉自己又一次跌入了失去或者孤独的陷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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