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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众(124)

  会议室中的人开始jiāo头接耳,那种被刻意压低、让人听不清却又不得不听见的jiāo谈声如同某种无形的铰链,铺得空气里都是天罗地网。

  从他们满脸新奇的表qíng中不难看出,他们此刻在想的不是“不可能,常工看着不像”,而是“我天他居然记忆错乱?”

  在夺人视野的爆炸xing信息面前,大众会暂时xing地忘却理xing的思考能力,选择将事件的làngcháo推至逆向,越是违背常规,就越是让每天重复相同生活的普通人倍感新鲜和刺激。

  有些事对于当事人重若千钧,于路人甲却不过是三两次茶余饭后,他们一定会忘记,并且未曾察觉流言蜚语甚于刀枪剑戟。

  常远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这趟出行的火车上,万千思绪如同道旁的景色一样纷至沓来,瞬间进入又奔出视野,大都来不及看清,只有一些模糊的残影。他不知道这些念头纷纷涌起的意义,只是心里多了一种阅历似的基调,用以迎接来自远方的风雨飘摇。

  张立伟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窗外落日熔金,离今天结束还很早,可是谁都知道新的一天会在之后开始。

  常远垂下眼皮,心想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沉默通常有两种导向,一是默认,二是要搞大事,邵博闻倒不怕他搞大事,他就是怕常远默认。

  恐惧真正的来源从来不是别人,所以人们在面对同一种险境时才会有不同的反应,又如陈年的伤疤仍然会痛,从医学的角度它已经痊愈,痛的其实是伤者的心理。无论如何,世界给你和别人的没有差别,都是一个结局,而判定其是好是坏则各随人心,态度决定成败是一句返璞归真的哲言。

  邵博闻没有体验过记忆障碍,所以他无法感同身受,他的一切思想套在常远身上都不合适,他知道的是这人非常介意这件事,介意到多年下来故意躲开社jiāo,活成一只蜗牛。

  独自生活也不是不能自得其乐,只是这份清净和自由难免单调,人终究是群居生物,需要抱团取暖。

  至于张立伟从哪里得知的这件事,邵博闻目光冷肃地从这人身上掠过,心里一时十分生气,除了那谁,还能有谁这么能耐,知道常远八百年前的经历?

  不过要算账或是教训都是会后的事,邵博闻此刻是真的有些紧张,常远的侧脸上看着风平làng静,可这种xing格隐忍的人善于累积消极qíng绪,忍无可忍的时候牛角尖那是一钻一个准。

  好比他明明能把工作完成得有条有理,对上感qíng却又对记忆障碍深信不疑,他拒绝哪怕一点点的尝试,因为心里先给自己上了枷锁。

  十年前邵博闻领教过他的爆发,如今是不敢将他放养了,谁知道他刚要说话,常远却忽然动了,他的反应不走寻常路,一张嘴先惊天动地地打了一个喷嚏。

  大概是生理冲动说来就来,常远自己也毫无防备,打完一个又接了俩,给自己打得前俯后仰的,可打完喷嚏他就像是元神归窍,用手将下巴一撑,抵在桌子上笑了起来。

  “我记忆错乱吗?”邵博闻看见他直视着张立伟,目光清亮地笑着说:“我一直以为我记xing不错来着。”

  邵博闻脑子里“轰”的一声,像是塌了一座高墙,又像是炸了一道烟火,有生之年,他从未想过能从常远再次嘴里听见这句话。

  旁边的谢承就见别人都聚jīng会神地去看监理和甲方对掐,只有他家老板像是中了邪,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

  谢承没能整明白:请问这里有笑点吗?

  ——

  常远的淡定并不是外qiáng中gān。

  张立伟肯定不知道,为了应付好这一刻,他身无分文地穿过了半个中国,该告别的他已经留在了路上,至于该jiāo代的他也已经有了决定。

  回到正事上,张立伟连科萨科夫的全名都念不全,他又知道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对于疾病一无所知,又是哪来的底气,单凭道听途说就来bī问自己错不错乱?要是自己小题大做一点,就该扬言要告他人身攻击了。

  还有……常远飞快地往后斜睨了一眼,心想我跟张立伟又不熟,他是从谁那儿听说的?邵博闻?不可能。

  邵博闻自然不可能告诉张立伟,这人选另有其人,是张立伟的同学兼同事邵乐成。

  邵乐成讨厌常远,而常远又是张立伟的拦路财神,作为两人难得能有的共同话题,酒喝多了或是气不顺的时候出来就会背后议论几句,一来二去就说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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