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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众(128)

  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对视的片刻,气氛刚要旖旎,结果常远忽然打了一个喷嚏,大煞风景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常远吸了吸鼻子,一手搂着包,一手拍了拍身旁的空位,说:“过来。”

  邵博闻从善如流地滚过去挨着他坐下了,问出了心中的半句疑惑:“这半个月去哪儿了?”

  剩下半句是:怎么跟脱胎换骨了似的?

  常远像滩稀泥似的歪在长椅上,两腿劈开伸直坐着,虽然坐没坐相,却显得非常放松,他说:“回老家了。”

  邵博闻一下傻眼了,心里瞬间滚过好几个念头:怎么忽然想起回老家了?回去了半个月怎么也没听自家老娘打电话来说起?回去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诶,”常远歪腿撞了撞他的,“作为一个总裁,你是不是有点太惊讶了?”

  邵博闻见他提起老家跟天气一样平常,放下心来,又有些哭笑不得:“你是不是被谢承传染了?”

  “可能是吧,”常远心qíng很好的样子,“你的员工有毒。”

  “胡扯,”邵博闻笑着骂完,“走之前你不是要去看世界么?怎么跑回老家去了?”

  常远忽然就不笑了,“因为我想感受一下,当年被骗到这个城市寻亲的你,是怎么身无分文的回到桐城的?”

  邵博闻心里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常远不知道在看哪里,睫毛垂得很低,遮住了眼底沸腾的痛苦,他的音量低若呢喃。

  “有没有逃过火车票、躲没躲进过厕所?在国道、省道、大马路上拦车,多少人拒绝之后,才会遇到一个好心人愿意带一带你?饿了吃什么、晚上睡哪里?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有没有滋生过去偷去抢的念头?千里迢迢的回到老家,却看见我家大门上落的锁,心里有没有、恨过我?”

  邵博闻如遭五雷轰顶,理智的内存一下被占满了似的,心里明明已经意会到常远gān了什么,脑子里却又得不出一个能用言语表达出来的结论,气得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常远不比他身qiáng体健,他是个带着病根的病秧子!

  可要说动容一点没有,那肯定是在骗鬼,那些都很久之前的事了,可是被提起的瞬间邵博闻还是觉得历历在目,虽然他从没跟谁诉过苦,可是因为年轻,那一路真的是他人生中很难很难的一段了。

  这个人愿意为他感同身受,说明自己在他心里,分量应该不轻吧?

  常远见他脸色铁青,心里忽然有些后怕,也不知道是哪根筋抽了,张嘴就是一句:“你吃瓜吗?”

  邵博闻彻底被他今天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发散思维给整懵了,茫然地应了一声,不知道这忽如其来的“瓜”是什么鬼。

  常远却一下坐直了,他拉开挎包的拉链从里面掏出了一个绿皮香瓜,郑重其事地放在了邵博闻手上,“吃人的最短,我问你一个问题。”

  香瓜压在手里沉甸甸的一团,邵博闻的心也被压得沉静了些,他定了定乱七八糟的心神,脸色仍然不太好看,“问吧。”

  接着,邵博闻听见了他这辈子第一次、毫无防备、却也最不像话的告白。

  常远的脸有些红,眼睛亮若晨星:“邵博闻,你儿子缺爸爸吗?”

  邵博闻第一反应是无法置信,他看着常远,被猝不及防的惊喜吓结巴了,“你怎、怎么忽然……想通了?”

  “出去看了看世界,受到启发了,”常远笑着朝他竖起左手,“路边电线杆子上看到的,感觉是个大实话。”

  这次他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带,出门在外没有笔也没有本子,便问人借了一支笔,临时找不到纸的时候就将事qíng先记在手臂上,等有了再誊写。

  邵博闻定睛一看,只见他手心里有一行字,不知道是洗过还是蹭过,笔迹浅了许多,不过细看还是能看出来,写了八个字。

  只此一生,何必从众。

  —上篇/完—

  第55章

  短短八字,直达心底。

  那种潇洒、豁达的冲击力直劈鸿蒙,邵博闻面上怔忪,心里却掀起了滔天巨làng,惊讶、犹疑、狂喜、赞同、难以置信jiāo织在一起,让他伸出的手都有些颤抖。

  他做好了八年抗战的准备,可幸福来得突然,让他一时措手不及了。

  邵博闻心头浮起岩浆似的炙热动容,喉头一瞬间哽咽难言,他从来不知道,得偿所愿竟然也会让人觉得难过,或许幸福本就是笑中带泪,而世间没有十全十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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