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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众(6)

  他像十几年前经常搂着常远说话那样,习惯xing地做起了决定:“下班了一起出去吃饭吧,十年不见了,怪想你的。”

  常远没料到他会忽然来搂自己,没来得及挣脱就听见了最后那句,按在门把上的顿时手抖了抖,胸腔里陡然迸出一股愤怒,他心想:你他妈什么都不知道,却总要来惹我!

  他恶向胆边生的扣住了邵博闻的手腕,哥俩好似的挂着他进了办公室。

  邵博闻被他紧拽着了往屋里拖,心口砰砰直跳,总算是感受到了发小的亲近,他侧过头,只能看见目不斜视的常远的侧脸。

  这小子从小就秀气,岁月没能把他杀残,反而还添了股让人眼前一亮的锐气,邵博闻心里五味陈杂,一边欣慰,一边后悔。

  常远眼神凶狠地把人驮进门,一进去就一脚将门踹上了,接着他的胳膊肘直奔邵博闻的腹部,将人捣成了一个90度鞠躬的姿势,咄咄bī人的质问道:“跟神经病一起吃饭,不怕别人笑你吗?一个废物而已,有什么可想的?”

  “邵博闻,把你在生意场上那套虚伪的作风收好了,有事说事,没事别跟我说话,做得到这两点,你基本按要求gān活,我不为难凌云和你。”

  邵博闻被他一肘子捅得岔了气,闷哼了半声咳得昏天暗地,“神经病”和“废物”这两个字眼穿越了10年重现在耳边,让他终于能确信常远的病是真的好了。

  弯着腰正好方便,于是他姿势感人地搂住了常远的腰,老眼一阵发热:“对不起小远,我为当年的口不择言,向你道歉。”

  第3章

  常远一下就心软了,这人的安抚即使隔了10年,对他来说依旧有毒,不过他还是把邵博闻按着打了一顿。

  病是他自己得的,人是他自己要靠的,靠的人跑了他摔了一跤,跌得头破血流。他用了十年来挣扎站起,才终于明白最该反省的人是自己。

  他17岁患上记忆障碍,记不住题写不出公式,从天之骄子变成了白痴。

  当成饭吃的药片治不好他,不眠不休的做题也不见好转,失眠和焦虑让他逐渐崩溃,他在池玫租来陪他伴读的民居里打算削个苹果,然而忘了果箱已空,于是赤脚提着把刀站在屋里发呆。

  邵博闻跨越半个城市过来看他,他说没想自杀可邵博闻不信,他不敢放自己一个人呆着,于是生拉硬拽的带他出门,看了一下午的蚂蚁搬家。

  那个下午阳光灿烂,抠门地邵博闻给他买了许多盒饼gān,他就坐在旁边不停的吃,直到发现落在地上的碎屑被觅食的蚂蚁寻到,严重超载的负在了背上。

  它搬运着是它身体四五倍的碎饼gān在地上爬行,悬殊地体型差异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常远蹲下去用小木棍搞破坏,蚂蚁却总是锲而不舍,半个下午他入了魔一样都在gān这件事,邵博闻让他别玩了他也假装没听到。

  蚂蚁没能坚持到底,它绕过木枝的瞬间,常远忽然觉得喘不过来气,他已经努力到了极限,连睡眠都可以完全牺牲,然而希望就像小蚂蚁的碎饼gān,只是一道以为能获得的幻影。

  池玫从小教他要注重形象和仪表,可那天他蹲在路上哭到崩溃。

  学生时代的他当惯了榜样,错把成绩和试卷当成了全世界,他的近事记忆已经恶化到了一个小时前刻意做过的题都不记得,抗争的结果都是白忙活,他不想放弃,可希望遥遥无期。

  他哭得越来越狠,邵博闻的眉头越皱越深,看着似乎想说点什么,终究什么也没说。

  这人只是站起来,将自己拆得七零八落的饼gān送给了掏垃圾桶的老乞丐,然后去了不远处的小超市。

  没有安慰,没有同qíng,没有拥抱,邵博闻只给他买了一包纸。

  从那天起常远开始写日记,不过远不到如今事无巨细的程度,遇到开心的事才会记一笔。

  为了避免忘记,隔一阵子他就要看一遍,越往前的记录里总是越没重点,啰里吧嗦地带着一股让人牙酸的感qíng色彩,雷得他这些年从项目上拿走了十几卷丁基胶带。

  前两年的笔记本已经被他糟蹋得一片láng藉,但因为“那个下午的阳光灿烂”,是他最早的本子里的开门篇,所以最后一排即使被他连划带贴,折腾得连鬼都不认识,他却鬼使神差的记得,落笔时那种枰然心动的感觉。

  [邵博闻给了我一包纸,牌子是心相印,在我恢复之前,希望他一直在身边。]

  他从小就被池玫保护过头,接着又无法自拔的对邵博闻过度依赖,活得越来越没有骨头。可惜邵博闻是大哥是朋友,但他不是心相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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