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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片马(35)

应已无人的店堂内,此时却在东边靠墙的位置坐了两个人。两根蜡烛点在桌上,从远处看,幽幽烛光,把那两人的脸照耀得有点慑人。还是两人脸色本来就不太好?

看到三刀披衣出现, 衣著臃肿的男子灌了一大口酒。

「啪嚓!」酒杯被捏碎。

几道暗影急射而出。三刀手掌一挥,「咚咚」数声,碎片全部钉进店堂柱子中。

「你们半夜不睡, 几次在我门口徘徊,就是为了叫我出来用酒杯砸我?胖子,你要是手痒,我可以帮你剁掉它。」三刀随手抓过一张椅子, 在两人正对面坐下。

一向白里透红的石承丰此时脸色难看异常, 仰头又灌了一大口酒。

「余非,他怎么了?被女人踢下床了?还是又被哪个狂蜂浪蝶缠上了?」

余非苦笑,嘀咕道:「我看他就算被三只狂蜂浪蝶同时缠上也不会这么生气。」

眼皮子撩了一下,三刀一哂,竟也不问。也不知他从哪里摸出一把半尺来长的单锋刀, 开始削指甲。

忍了又忍, 余非还是没忍住,「我一直都想问你,你身上到底有几把刀?还有这些刀你都放在哪里了?」

三刀很神秘的一笑,头也没抬。

「据说你一开始行走江湖时,扛了一把很大的刀。那刀呢?」

「当了。」

「当了?」

「嗯。」

「你把自己的武器给当了?」

「没钱 ,总要吃饭吧。」

余非听了,考虑半天, 竟也点点头,「也是。这就是白道和黑道的区别。」

「我还占山为王过。」

余非梗了一下。

「无耻!」石承丰突然拍桌怒斥。

余非吓了一跳。三刀眼皮也没抬。

「咳,承丰,有话好好说,其实我觉得……」

「你觉得什么?你觉得他和男人搞在一起很正常?你觉得他们不恶心?」石承丰情绪激动, 一脸厌恶。

「你也听到了, 你刚才也听到了,他们、他们……」

余非叹气,如果不是听到不应该听的墙角,恐怕石承丰的怒气还没这么大。

毕竟听人说是一回事,亲耳听到那又是另一回事了。而且……那动静还不小。

脑海中浮现出那名肤色黝黑的木匠和他的友人三刀缠成一堆的画面,再配上两人声音……余非也是浑身不自在。

两个男人,这也太奇怪了,而且怎么想怎么不舒服。连自己都这样认为, 一向奉行孔孟之道、而且因为异常俊俏的外貌深受不只是来自异性骚扰的石少堡主无法接受也是自然。

「你们跑进林子里找我就为这事?」三刀终于开口。

「自然不是。上次的事已经有些眉……」

「舒三刀!在下视你为毕生挚友,明知你生性轻狂,但在下仍旧认为你是一名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哪怕上次你没帮在下祖母却帮了她的仇家,但在下敬你这份帮理不帮亲的正直,也谢你从中周旋解决了两位老人多年仇怨,在下对你只有感激敬佩没有丝毫不满。

「可是没想到今日你却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你视道德伦理为何物?」

刀光一闪,三刀手上单锋刀消失了。

三刀看向余非, 余非讪笑, 「那个……我没想到承丰会发这么大火,我只是想找个人聊聊。」

「余非,难道你能接受此事?」石承丰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咳,这个……自然不能。只是……」

「只是什么?这种违反常伦、只有邪魔歪道才会干的龌龊事,三刀你怎么做得出来?」石承丰痛心疾首,猛捶桌面。

三刀懒懒一笑, 两脚伸出架到桌面上。「我说,二位。老子和男人搞还是和女人搞,那是老子自己的事吧。我又没睡你们俩,你们激动什么?」

「舒三刀!」石承丰大怒。余非哀叹一声,以手抚额。

「枉在下妹子对你一往情深,枉李大侠之女杏林仙子不惜性命为你求得疗伤圣药,你却做出如此让人唾弃之事, 你、你如何对得起她们,你又怎么对得起那帮跟随你的兄弟,你又视我们这些友人为何物?」

三刀冷笑,「石胖子,天下间想嫁给老子的女人多的是,难道要老子全部娶回家?你别给老子把所有事搅在一起说。我欠李晓霞的情我会还她。王胜那帮人愿意帮我,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他们。至于你们, 老子和什么人睡关你们屁事!」

「你、你!」

「好了好了,你们俩先消停一下, 有话好好说嘛。承丰你也是,火气这么大干什么?

「三刀又没说要跟那木匠过一辈子,我们三刀什么人呀,看看那个木匠,快三十了不说,还是个瘸子,长得又黑。兴许三刀只是一时兴之所至,好奇玩玩……唔!」余非捂著鼻子弯下腰。他已经反应够快了, 虽然仓皇下逃开了正面攻击, 但那凌厉的拳风也够他受的。

先是一阵难过至极的酸痛,眼泪还没出来,鼻血先流出来了。「舒三刀你……」几个字说得含糊不清, 余非觉得自己简直冤枉到家。而且为什么这该死的流氓三刀老是喜欢打他鼻子!

「舒三刀你!」石承丰也没想到三刀会出手,当即拍案而起。

「我什么我?你们怎么说我都可以,老子当你们放屁。但你们不能说他,一个字都不行。」

三刀脸色也难看起来。

「你难道不知道余非在为你说话,你竟然能出手打他?!」

「老子没用刀砍他,已经是看了情面。」

石承丰像是快要气疯了。「你、你!好!好!舒三刀,原来我们这些为你担心为你著想的朋友在你眼中, 还不如一个不要脸的……」

「石胖子,你嫌身上肉多,我可以帮你削削。」三刀声音不高,杀气却已溢出。

石承丰气昏了头,挥拳就上。

余非一把拉住他。「胖子,你给我冷静点!你不觉得你太激动了吗?你想想, 如果三刀现在和一个女人睡, 你还会这么愤怒?何必为了这么一点小事伤了朋友间和气。」

石承丰张口,被余非制止。可怜的余大庄主用手绢擦著鼻血,鼻音浓浓地道:「还有你,舒三刀,你也给我有点数,孰轻孰重你心里清楚,我不相信你真的打算和那木匠过一辈子, 又何必为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弄得我们之间不愉快。你竟然还为了他打本庄主的鼻子,你给我记著。」

「无足轻重?」三刀嘴角扯出一丝说不出是什么意味的微笑,「余非,石承丰,今晚我可以明明白白告诉你们:你们是我的友人不错, 为了你们,我可以两肋插刀。但为了他, 老子可以插你们两刀。所以……不要去招惹他,明白吗?」

余、石二人愕然无语。

「砰!」石承丰踹翻椅子拂袖而去。

余非揉著鼻梁骨看著三刀,眼光中有惊讶,也有一丝敬佩。

也许他从小就被教导著要循规守矩,导致他活泼的天性一直被压抑,如今坐了庄主位子,更是不能随心所欲。所以突然才会被张狂的舒三刀所吸引,如今听他如此离经叛道却也不是那么反感吧。

叹口气,余非没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他也不希望他的平生挚友走上一条断子绝孙遭人耻笑的路。

「你好好想想吧。不要因为一时情热,就什么都不顾了。你花费那么大心力、那么长时间布置到现在,目前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难道你希望就因为这件事这个人弄得众叛亲离?甚至功亏一篑?」

想想,忍不住又加一句:「况且你不为自己著想,也要为对方想想, 那木匠……不像那种人。」

余非也走了,留下三刀一个人坐在店堂中。

天蒙蒙亮时,习惯早起的守根一睁眼就发现三刀不在了。

这段时间和他同行同住,守根晓得三刀此时已经在外练功。

俗话说的好, 拳不离手、曲不离口,一日不练倒退三年。三刀看起来懒惰,其实却勤快得很,无论内外功,每日早晚必各修行一次。

一切就如同往日一样。

看到床头已经给他放好的衣裤,守根为那个看似粗犷却心思细腻的男人的体贴微笑了下。

身为家中长子,已经认为照顾别人是理所当然的守根, 现在却得到了别人的照顾。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暖暖的,让人忍不住就想露出微笑。

手肘撑在床上,自然而然掀被起身。守根忽然僵住。

他的腿……

一抽一抽的,不是很痛。

明明不是很痛,守根却越来越紧张。就像身体中有什么在告诉他一样:来了, 就来了。

守根盯著自己的右腿,似已感觉不到寒冷一样, 死死盯著。

这条腿看起来要比左腿瘦了一点, 尤其是膝部以下,显得更为明显。当初骨头断裂的地方并没有在皮肤上留下疤痕,如果单独看这条腿,并无出奇之处。就是一条很普通的男人的腿。

真不明白三刀怎么会对这样的身体、这样的腿产生情欲,竟然能从他的头一直亲到他的脚,再从脚亲回头上。要是换了他, 他一定亲不下去。守根咧咧嘴,为自己此时还能想到这个感到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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