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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城片马(5)

事情发生的很突然。

那时三刀正察觉险情往回急赶,途中就听到伐木的沉闷响声。大惊下,也顾不得暴露与否,直接施展轻功急扑山下。

这时,守根耳中听到了一声极为奇异的闷响。接著!

山似乎动了动。

「根子!快跑!」

三刀?守根抬头,远远就看到三刀竟然在树梢上飞奔。一边飞还一边对他挥手大叫。

发生什么事了?有些工人已经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头,抬起头来四处探望。

守根看到了!

山,崩塌了。夹杂著倒塌的树木倾覆而下!

「三刀!小心——!」

「根子,山体塌方了,快跑——!」

两人的声音混杂到一起,也惊醒了其他正在伐木的工人。

「快跑!山体塌方了!不得了了,山神发怒了——!」

所有工人一起丢开工具,拼命往山下跑。一些在坡上的工人眼看就要被山石泥土淹没。

工头吓呆了,看著奔腾而下的山泥和树木,不知所措。

「头儿,快跑啊!」守根从他身边经过,拉著他就往山下跑。

「跑!快跑!大家快逃命啊!」工头反应过来,大叫著跌跌撞撞地直往山下跑。也不知是太心急还是怎么的,竟一下被绊倒在地,接著就怎么都爬不起来。

「守根,救救我!救救我!」

守根回头,看工头倒地,立刻回身往回跑。

「根子!不要回头!不要回头啊!跑啊!快跑!」三刀拼命大叫,急得目眦欲裂,一边心急守根安危,一边还要躲闪从后面冲过来的泥石和倒下的树木。

几名工人被迅速淹没,连惨叫都没发出一声。

守根拖起工头,「快走!」

「走!走!」工头爬起身,被守根拖著往前冲。原来他只是被吓软了腿。

身后坍塌的山土夹杂著大量泥浆和树木,势不可挡、奔腾而下。

糟了!连日暴雨,山溪膨胀,山体坍塌,加上此处正是山坡,势势相乘,竟形成了最可怕的泥石流! 「根子!根子!爬上树!赶快爬上最大最粗的树!往顶上爬!」三刀在后面急切地大叫。

守根听到三刀叫声,既担心三刀安危,又无法丢下手中工头,赶紧照三刀说地办,转身就朝附近最大一棵树跑去。

一边跑一边喊:「大家快往树上爬!快!」

听到的工人有人反应过来立刻往身边最近的大树跑去,而有些工人就算听到了,也停不下奔跑的脚步,就怕慢上一步就被泥石流追上。

守根刚爬上一棵大树,却听到树下有人喊:「你们干什么!杀人啦!杀人啦!」

守根低头一看,竟然是两名工人一起踩著工头在往上爬,刚刚爬了一半的工头又被踩掉下树。

「拉我一把!快拉我一把!」

一名工人把手伸给他,守根立刻伸手把他拉上来。那名工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朝著最高处拼命爬。

守根被他踩了两脚,看看在树底下哭叫的工头,再看看以极快速度迅速逼近的山泥。

近了,越来越近了。

「根子!快往上爬!」三刀拼命叫喊。

工头也看到了,几乎绝望的,他抬头望向守根,哀求地哭喊:「守根,救救我,救救我,不要丢下我!」

另一名工人也爬上来了。守根错开身,随即一个哧溜滑下大树。

「根子哥!你疯了吗!不要管他!快上树呀!」三刀停在一棵大树上急得要杀人,嗓子都快喊破。

「我顶你,你快往上爬!」

泥石流冲过来了。

眼看怎么都无法把工头顶上树,守根急切之下,抽出腰带三两下在树腰处打了一个结。随即,他立刻朝大树上爬去。

「不——!不要丢下我!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啊!」工头以为守根要抛下他独自逃亡,拼命去拉守根的衣服。

「不要拉我!你踩那个结上来,我爬上去拉你上树!」

守根爬上树,骑在树丫上立刻探出身去拉工头,「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

工头连忙脚踩绳结,伸手去够守根的手。

「根子,小心——!」

泥石冲到,一棵碗口粗的大树猛地一下撞击到守根腿上!

「啊!」守根疼得惨叫一声,身子一歪倒进奔流的山泥中。

说来话长,但从山体塌方,到守根掉进泥石流,不过弹指一挥间。

「根子——!」

好个三刀!临危不乱。一个大鹏展翅直扑守根落下的下方十尺处,恰恰截住被冲进泥石流中的守根。 为了保住两人性命,三刀使出浑身功力,硬是逆流三尺挣扎著拖著守根攀上一截露出泥浆面的高大杉木。

刚才在山坡上的那些工人们已经一个都看不见了。三刀不知道有多少人能逃出这次劫难,说实话他也不在乎。他只希望守根能挺过这次灾难就好。

「根子,根子,你能听到我的声音么?回答我,回答我呀。」三刀低头,不停呼唤怀中昏迷不醒的守根。

怕泥浆堵住守根呼吸,两手用不起来,他就用嘴去吃守根脸上的泥土、用嘴去吸守根嘴里可能有的泥浆。

「呸!呸!根子,根子你醒醒啊!」

有什么在泥石中碰到守根的右腿,尖锐的疼痛硬是把守根从昏迷中唤醒。

「唔……痛!」

「根子?根子你醒了?哥,哥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

「……我还没死呢,叫啥……扑!呸呸!」守根一张口,吃了一嘴泥。

「你没事吧?」守根睁开眼,首先去看身边男子。

「没事。你呢?」三刀沾满泥浆的脸总算露出一点笑容。

「……还好。」

「好你个头!我不是让你待在山下等我回来再说吗。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找死吗你!」三刀变脸怒吼。他简直快要急疯了。在看到守根被泥石淹没的一刹那间,那种绝望……三刀真想一口咬死面前一脸无辜的人。

「我跟工头说了呀。看工头的意思也想等你回来再说,但还有一位二掌柜在,那位二掌柜……三刀!」

三刀单腿勾住大树,一掌挥开迎面击来的断树,立刻再次抱住树身。

二掌柜是吗?哼!你给老子记著!

守根此时才发现,三刀竟然一直在用他的左臂紧紧抱住他。他所有的重量都放在了他的这只手臂上。 「三刀,放开我,我自己会抱住。」守根急忙叫道。

「好,你小心。我在你后面。」

三刀看守根抱紧了大树,这才放开手,改为两手环抱大树,把守根围在中间的体势。下面,他的两只腿也紧紧攀住了大树。

三刀的腿也同时圈住了守根的。守根疼得头顶冒出冷汗,可他却一声未吭。

「你看见工头他们了吗?」

三刀环视一周,「不知道。我看不见他们在哪里。」

守根沉默。

「根子哥,也许……我们会死在这里。」

三刀不是在开玩笑,天上还在下著大雨、脚下流著泥石、顺势而下的断木残枝,这些都会成为要了他们命的凶器。而维持他们生命的仅仅是一棵高约六七丈的百年老杉。如果这棵树的树根一旦咬不住泥土被连根拔起、或被拦腰截断,那他们生还的可能性将变得极为渺小。

此时人的力量在大自然的惩罚面前是如此渺小,任你有盖世武功,也只能紧紧抱著一棵大树借以维持生命。可是还能支撑多久呢?

何况他伤势未愈、还带著一个完全不懂武功的守根。如果他一开始不管守根,以他的功力也许可以逃出生天。但他能丢下守根吗?他知道他舍不得。

「怎么突然说这么不吉利的话?」

「我不知道这棵树还能支持多久。」

「……你不应该来救我的。」守根苦涩地道。

「呵呵,」三刀在后面笑得胸膛震动,「我的根子哥,你说什么傻话?我丢下任何人也不可能丢下你啊。能和你死在一起,老天爷算是优待我了。」

「能挺过去的,一定能。」守根拼命忍住,不让自己的声音出现异样。

三刀在后面蹭了蹭他,「哥,你知道我最佩服你什么地方吗?」

「嗯?你会佩服我?」守根笑,苦中作乐。

「我最佩服你的,就是你这种相信天无绝人之路的坚定。你知道么,我练的功夫有个名字叫「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有人叫它「九死神功」。也就是说我要死过九次,方能进大成之界。」

守根想,他好像还是第一次听三刀谈自己的事情。

三刀可能为了分散守根的注意力好不让他想太多,只听他缓缓回忆道:「你在山林雪地里把我抱回家那次,正是我刚闯第一关——饿死之境时,其实也就是所谓的辟谷。我年纪小,无法控制食欲,没办法弄了个坑把自己埋在里面。等我破关而出时附近都找不到吃的,看到你从山下走来,心想你身上肯定有干粮,就……嘿嘿。后来有好几次我都差点熬不过去,太痛苦了。有次我在你面前疼昏了,你还记得么?」

守根点头,他当时还以为这小子被人揍到内伤,快要死了,叫来郎中也说无可奈何。

「那时你抱著我,哭得好伤心。」三刀简直像在回忆什么最美好的事情一样,梦呓一般地道:「你一边哭一边对我说:你要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你一定能挺过去的,你是谁啊,你可是舒三刀呀。你不是说要祸害我一辈子的吗,你不是说要盯著我不让我娶老婆的吗,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你这个小流氓,这么坏,老爱来折腾我,没道理老天爷会收了你,不是说祸害遗千年吗,你一定不会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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