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师听了马上就要说什么，却被莫语非的一个眼神给制止住了。莫语非沉思着，仿佛是在权衡着什么。沈楚天静静地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莫语非抬起眼帘，看着沈楚天笑了笑，“我……还没想好要怎么配合。”
沈楚天恨不得扑过去咬莫语非几口。
可恶的狐狸！
望着沈楚天极力压抑的愤怒表情，莫语非嘴角扬起一丝轻笑，成年男子的声线轻朗而又柔软，听起来别有一种味道，“沈督察，莫氏的经营一直合法，至于说到人员……也没有像沈督察讲的那样品流复杂。我们的赌场来的都是正常的客人。哦，对了，公务员是没有的……”
沈楚天的眉梢跳了跳，他知道那只狐狸是在讥笑他是普通工薪一族，打政府工的小警察，没有钱去赌场也不敢去，而且公务员明令规定不能去。
“说到我们的夜总会，嗯，市长先生昨天也来过，这样的信息是不是也要向警方备案？我们是没什么，恐怕市长先生的社交秘书那边会比较头痛吧……”
沈楚天的眉梢又跳了跳。情色服务自本埠开埠以来就受到许可，只要不是强迫，不是未成年人，取得执照之后都是合法的。莫氏旗下的数间夜总会走的是高层路线，有酒类经营的许可，表演的节目也都是可登大雅之堂的歌舞类。市长为了表现出人与妖兽的和平共处，每年会去上个一两次。可是这一切都是台面上的交易，台面下的呢？莫氏旗下拥有数百位美貌的“少爷”和“公主”，那些美少年和美少女们为有“需求”的权贵们提供特殊服务，自然而然地也就有了不少强硬的“后台”，明明知道存在着不法交易，却总是无法寻找到更有力的证据。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莫先生，应当赞您一句‘奉公守法’才对。”刻意在两个词上加重语气，沈楚天凝视着莫语非。他相信莫语非能听出他话里的含义。
莫语非保持着微笑，手臂放在桌面上，双手交握在一起，“这是自然。沈督察，我们不过出售一种服务而已。我们出售的这种服务和社会上的许多服务，比如说家政服务、课外辅导是一样的。相信我，我们没有伤害过任何一个人。你不会认为——社会没有了我们这种人就会变得纯净吧。提供服务，收取相应的酬劳，天经地义。当然，我们提供的服务是最好的，最高级别的，相应的，收到的费用也会高一点点。”
“一点点，恐怕不止吧。”沈楚天微笑道。
莫语非彬彬有礼地解释道：“我们的服务是最好的，享用过的客人自然明白。沈督察，如果你有怀疑，哦，当然，我想你不会亲自来享受一下我们的服务，那么……或者你可以从你的恋人那里稍微了解一二。”莫语非说话的时候一直面带微笑，清澈的眼波楚楚动人，可是在那纯净眼神的背后，沈楚天看到的一霎间闪过的带着血腥味的狰狞。
血一下子涌上了沈楚天的脸，他咬住牙，按下了他要暴发的脾气。沈楚天的恋人莫语伦，算起来是莫语非的堂弟。私生子身份的莫语伦最后没有回到莫家，没有走那条莫家人都会走的情色之路。沈楚天知道莫语伦最恨的就是家族里的人强迫他出卖身体，最恨别人说他是淫荡的狐狸，莫语非现在故意这样说，他根本是在侮辱莫语伦！
这个男人果然不简单。沈楚天在心里暗暗下着结论。楚楚可怜的清秀男子，骨子里却是可怕的阴狠狡诈毒辣。
“我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占用了你的时间，谢谢你跟警方的配合。”结束问询之后沈楚天站了起来。
莫语非坐着不动，仰起脸看着沈楚天，流海半遮住他的一只眼睛，发丝间透出的目光似乎在说“我就知道你没什么可说的了”。
为着礼貌，沈楚天送莫语非和他的律师到办公室门口，依着他的个性，这个时候能不揍这只狐狸一顿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问询的时间大约是一个小时，现在正是午饭时间，警局的虽然忙碌，人声却比之前少了不少。这时，长廊的另一端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楚天不由转过脸去看。
匆匆走过来的是一个高大的男人。沈楚天和莫语非的个头都不矮，这个男人比他们还要略高一点。男人有一张极硬朗并且有个性的脸，剑眉星目，不动如山。
莫语非的目光在来人和沈楚天之间转了几转。
“哥，找我？”沈楚天先开了口。
男人并没有去看一眼莫语非和他的律师，他的目光始终只在沈楚天的身上，“我知道你下午三点有个会，之后呢？”
“没有了，有事？”
“嗯，我有话和你说，四点到我办公室找我，记住！”
“是。”沈楚天应着。
男人匆匆而来，匆匆说完话，又匆匆离去。
沈楚天看着他哥哥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不禁抓抓头发。
“你……哥哥？”
听到问话，沈楚天转过头来，“嗯。”
莫语非看了看沈楚天的脸，沈家兄弟五官还是蛮像的，可是两个人气质差别比较大，沈楚天开朗乐观又急燥火爆，有几分吊儿浪当的劲头，他当年在警局有着“火爆浪子”的绰号；沈家大哥也很英俊，气质内敛深沉，成熟稳重，莫语非知道沈氏兄弟都是警察，却不知道沈家大哥隶属于纪律部队的哪一个部门。
“那位沈警官总是这样急匆匆的吗？”莫语非问道。
沈楚天想了想，耸肩，没有回答。他在心里疑惑，怎么，这只狐狸难道会对他那个木头一样的大哥有兴趣吗？
哼，少来！敢搞我家里人，打死你！谅你也不敢！我大哥那可是第七科的警察！
送走了莫语非，沈楚天吃过午餐就去向上司报告问询的经过，然后在上司的吼声中离开，再抓着他的一群手下们开会，一直工作到很晚。
掏钥匙开门的时候，沈楚天顺便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子夜。
轻手轻脚地进了客厅，沈楚天又踮着脚尖进了卧室。卧室里那张KINGSIZE的西式大床已经放下了幔帐，床边的落地台灯发出微弱的昏黄亮光。知道莫语伦已经睡了，沈楚天悄悄取出干净的内衣和睡衣，然后进了浴室。
沈楚天在浴室里将头发吹到半干才出来，走到床边轻轻掀起幔帐，他看到莫语伦抱着一个抱枕蜷起身子侧卧着，背后还放着两个靠垫，被子盖到肩膀下面。
望着那个睡姿，沈楚天心里不是滋味起来。莫语伦从小过着流浪的生活，睡觉也没有安全感。以前刚同居那时，莫语伦总是缩在大床的角落里，背紧紧地贴着墙，把身子团成小小的一团，手抱住肩，腿蜷起来贴着腹部，而且他那时总是睡不安稳，稍有一点动静就会惊醒，然后本能地要逃走。
沈楚天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慢慢调整了莫语伦的睡姿，可是现在独睡时莫语伦仍然要在背后贴着什么才睡得着，为了不让他靠在墙上着凉，沈楚天买了一堆抱枕和靠垫放在床上。
沈楚天轻轻在床上坐下，伸手移了移枕头，正准备掀被子，莫语伦长长的睫毛动了几下，他醒了，睁开眼睛看到身边的人，他用还朦胧着的声音说着：“你回来了……”然后莫语伦就从被子里爬出来靠到沈楚天身边。
“对不起，吵醒你了。”伸手搂住莫语伦的肩，沈楚天温柔地说道。
莫语伦揉着眼睛，“没……”
刚想说“太晚了，睡吧”，沈楚天发现莫语伦抓着他的衣摆不放，并且看着他，他知道莫语伦有话要说，就等他说。
“你……见到他了？”莫语伦迟疑了一下，问道。
沈楚天知道那个“他”是谁，于是点点头。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莫语伦低下头。就算不愿意承认，莫语伦毕竟还是莫家的人，只是他从小就被家族抛弃，他甚至不知道莫语非长什么模样。
“他有没有说些什么？”莫语伦又问。
沈楚天知道，莫语伦在问莫语非有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这个小堂弟，沈楚天想到莫语非的嘴脸，暗暗握起拳头。
莫家人从来就对莫语伦这个私生子没有尽过任何义务。由于莫语伦有着四分之一狗的血统，狐狸们瞧不起他，骂他是“狗杂种”，在莫语伦出生没多久就把他赶了出来。一只孤零零的小妖兽是怎么挣扎着活下来的，沈楚天只要一想就觉得心尖一阵抽痛。被赶出来的那些年，小小的莫语伦受尽了家族中人的侮辱，他们根本不承认他。后来，当莫家的人发现那个他们以为一定会长成“一副狗模样”的莫语伦竟然出落的越来越俊秀的时候，他们又改变了态度，要求他回到家族里来，想要把他调教成可以为富豪们提供服务的“少爷”。
莫语伦非常痛恨莫家所从事的事业，也不愿意回到家族里。为着迫莫语伦就犯，那些坏狐狸们想出过很多办法整莫语伦。想到恋人曾经承受过的痛苦，再想想今天莫语非说过的话，沈楚天越想越生气，搂着莫语伦的手臂也不由地越来越紧。
发现沈楚天的情绪似乎有点不对，莫语伦抬起头来看他，表情中有一丝疑惑，“沈楚天……”
被莫语伦的话唤醒，沈楚天急忙整理心情，用平静地声音对莫语伦说道：“没有，他什么也没说。一直在说和警方配合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