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鲜情(63)

作者: 思弋 阅读记录

尤叙回过头,欲言又止,深深看了她一眼,声音沙哑。

“何犀,再见。”

随着门再次合上,房内落入寂静。

☆、32-风筝风筝线

天空像鸡尾酒的颜色,瓦蓝色浮在上面,渐变到地平线边的洋红。

巨大的白色建筑在风雨侵蚀下成了斑驳的灰楼,黎明的光渲染在粗糙的墙体上,以一种难以觉察的速度变换着颜色,从橙红到浅粉,边界温柔。

何犀坐在天台上,望着被风裹挟着往东飘的棉云,喝了一口椰子水,悠闲道:“赖导,你觉不觉得人实在太相对了?”

赖枫微正伏在桌上忙着卷烟丝,随口回答:“什么相对,爱因斯坦那个相对?”

“不是……我数理化一窍不通,我说的是人太复杂,压根不存在一个固定的度量衡,人活着好像就是在忙着推翻自己。”

“可不是么。”他舔了舔烟纸,捏起边缘。

“初中的时候,我挺刻薄的,喜欢给人取外号,而且取得一点水平都没有,比如偷偷说人家是大-胸妹。后来上高中,我回忆起来还觉得当时太不懂事,特对不起那姑娘,开玩笑得对方也觉得好笑才叫开玩笑,否则就是没分寸。再后来,我上了大学,画了好多人体模特,又觉得我简直太会夸人了,这说人胸-大绝对是极高的赞赏啊!你看,才过了几年,我对自己行为的评价就能反一轮。”

“这事儿确实难办,说不定那人就偏生不喜欢丰满,做梦都希望自己贫乳,那被你这么一说多不开心啊。”

“对啊,所以从那以后我就尽量不给人起外号,实在觉得太形象忍不住取了,也顶多在心里偷偷念叨。”

赖枫微吸了口烟,眯着眼望向远处的高架桥,问道:“说罢,你给我取了个什么雅称?”

“避役,”见其露出疑惑的神色,她又补了一句,“俗称变色龙。”

他笑笑,并无反感:“你这是说我见人下菜碟?”

“本来纯粹是因为你一天换三套衣服,不过你这个自我剖析也是很到位。”

“混口饭吃,难免的嘛。”

“赖导,你说句实话,那时候为什么选中我来当美术?我那会儿压根没电影方面的经验。”

“那天见到你之前,其实我没打算招揽你,纯粹觉得你那画进步显著,所以想当面夸一夸。你走进来之后,我仔细看了一通,觉得你气质不错,所以想制造个机会跟你相处相处。”

“哟,那是看上我了?”

“有那么一阵吧。”

何犀晃了晃颈椎,又吸一口椰汁:“那怎么着就终止了呢?”

“我发现咱俩太像,要真谈起恋爱肯定没多久就厌倦了,还不如做朋友。大概就是你跟我说你喜欢血与冰淇淋三部曲那时候。”

“那不就是我们刚认识那个礼拜的事儿么?我记得是开机前那个会议上。”

“对,当时我就在你那个兴奋的表情里看见了我自己。具体来说,就是我们都爱追求刺激,但这份刺激纯粹是为了自己爽,跟一些胸怀天下苍生、不计较牺牲的创作者不一样。就我个人而言,凡事有社会价值固然好,但是替天行道之前还是把自己的利益摆在首位,觉得成本太高就立即撤退了。你说你是不是一样?”

何犀靠在椅背上,侧目看他,没有否认。

他接着说:“所以我一早就料到你跟尤叙要断,你们的价值观不一样。”

她嗤笑:“合着太像的处不来,不像的也走不下去,你什么意思啊?”

“我意思是我们都最爱自己,不会为了别人彻头彻尾改变自己的生活轨道,浅层次的迁就不叫改变,明白吗?”

“嗯,没什么不对。”

“这就是为什么你们说分手就分手,他说出国就出国,你既不挽留,也没有跟着走。”

何犀闭上眼感受着拂过面颊的微风,轻声道:“做风筝总比做风筝线好。”

“是啊,自由无价,单身美妙,谁也不用栓着谁……听说他今年又得了个奖?最佳纪录长片?”

“嗯,马不停蹄。我看了颁奖典礼,西装配匡威,获奖感言就两个字:‘谢谢’。”

赖枫微抖了抖烟灰:“搞事业就得搞到这种忘我的程度才能有这样的成绩,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我要是女人肯定也爱他,不羁,执着,深沉,高级,长得还漂亮。”

“说起这个,我还得感谢赖导初始目的不纯的知遇之恩,遇到您之前,我一直就是在自己玩,真没想过有朝一日能拿到最佳美指这种奖,虽然不是什么顶级大奖,对我来说也很惊喜了。”

“勤劳是根本,天时地利人和,水到渠成。”赖枫微举起玻璃茶缸,撞上何犀的饮料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