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涂抹温存(25)

作者: 温火 阅读记录

他攥紧那个小小的瓶子,像攥紧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脏。

纪时因吸了吸鼻子,拧开瓶盖,细微的声音在沉默里被无限放大。盖子上有一个小小刷头,被他握在手中。

刷头被染成浅粉色,落到纪时因的指甲上。他的手抖得厉害,几次涂到了周围,弄得一片狼藉。纪时因低着头,轻轻把手放到闻骋面前。

他不再回头了,他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赌徒。

“我······我涂指甲油给你看。”

他垂着头,沉默了很久很久,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我什么都可以做······”

他小心地斟酌词句,试图表现得像是在冷静地商议某些事情,又到底难以克制自己的情绪。

纪时因红着眼睛,很小声地说:“你可不可以永远爱我?”

昏暗的暖黄灯光下,闻骋把哭得一塌糊涂的纪老师拥入怀里。纪时因眼泪流得很凶,像个得不到糖的小朋友。闻骋就轻轻抚摸他细瘦的背,握着他那双涂过指甲油的手亲吻,说:“你好漂亮。”

他抱着纪时因,下巴抵在对方的额头,耳畔被急促的心跳声占据。许久,他才察觉到纪时因缩在他怀里,正在笨拙地亲吻他的胸膛,像是讨好。

闻骋捧起他的脸,漂亮的脸上全是泪痕。纪时因还在哭,眼睛都肿起来。来之前他明明攒了满腔的话要和纪时因讲,在此刻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闻骋捧着他的脸,沿着泪痕一点点吮吸,最后亲吻纪时因的眼睛。

闻骋久久沉默,终于喟叹道:“我还要怎样爱你呢?”

玉兰花开了,要尽快欣赏。纪时因就像白玉兰一样,骄矜纯白,亭亭立着,一年只开七天的花。闻骋要是来得不够及时,他就失落地谢了。

原本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可是······他无奈地拥紧了纪时因,相对着沉默。

“纪老师,”闻骋说,“我可以吻你吗?”

他们又抱在一起。闻骋从未见过这样的纪时因,纯真而妩媚,像株自己打开叶片的含羞草,又像是孤注一掷的狂热赌徒。

但纪时因的体力终究不如闻骋,一切结束已是深夜,洗过澡后他困倦到了极点,潮湿的头发落在枕头上,半梦半醒着还要将闻骋抱紧。

闻骋在他额头上印下一个吻,轻声说:“我和父母谈过了。”

“嗯?”纪时因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他花了一段时间处理这句话,在反应过来后霎时清醒。

他看着闻骋温柔的眼睛,说不出话。久久,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轻很轻地问:“谈什么?”

闻骋吻了吻他,说:“谈我们。”

纪时因皱起了眉,像是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十八岁的第一天,闻骋将他们背德的爱告知了父母。

纪时因自欺欺人的壳就此被撬开,他不得不迎接审判,面对终于被闻骋提及的未来。

闻骋的未来里会不会有他?

纪时因声音发抖,一颗心几乎要跳出胸膛,恍惚地问:“那······怎么样?”

闻骋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说话。

他们很生气,闻骋从未见过自己的父母那样失控。也许是因为他们从没有想过自己的儿子会是同性恋,更没有想过儿子会不知分寸到和自己的老师纠缠到一起。

闻骋从小就是个聪明的孩子,心思活络,鬼点子多,偶尔会有些顽劣,但绝大多数时间都乖巧稳重,从不冒失。在他的成长中,父母从未操过很多的心,彼此关系和谐,不曾有过激烈的争吵,更没有面临过这样的僵局。

诉说时,闻骋没有保留什么,而他的坦诚更令父母愤怒。因为事情已经太迟了,他们连床都已经上过,手指纠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一刀斩断都不知道是谁在痛。

他们僵持了很多天,闻骋没有再来找纪时因——如果他这样做,行为无异于挑衅。父母和闻骋说了无数的话,把步入社会看到的所有经验都尽数倒给他,渴望年轻的儿子能够悔悟,然后义无反顾奔向自己光明的前途,再也不要回头。

可是闻骋不肯。

失望、愤怒、焦虑与爱。他都不要,他油盐不进,只要纪时因。

在闻骋赶来之前,他和父母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在房间里对峙时,他爸差点和他动手。两个人都愤怒又不解,固守己见,反复说着已经说过无数遍的话。

“你太小了,你还不懂事,等你再长大些就会明白。”

他的父亲觉得自己已经为了唯一的孩子耗尽心血,可闻骋对此却全然无动于衷,他只觉得百感交集。纪老师曾经尝试用同样的说辞拒绝他,最后失败了。因为这句话本来就没有道理,没有证据就不能谈论经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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