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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民国(566)

  画楼却摇头,笑道:“这里曾经是你爸爸的官邸。那时总有人刺杀他,这房子是他亲手造建,普通的子弹无法穿过,比任何建设都结实……我们进去看看。”

  白清歌和白素约彼此对视,终究没有反驳画楼,跟着进了官邸。

  画楼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踏进这厅堂的qíng景,虽然是二十五年前,却恍然昨天。那时,她经历一场生死,才见到了自己的丈夫。

  她不是这个年代的人,重生在这个年代,她也是怨过的:好好的繁华盛世不去,偏偏来到这个动乱的年代。

  幸好,当时俞州的统治者,是心怀天下的白云归。

  也许她的到来,只是为了和他的一段qíng缘吧?

  他四零年从新加坡回到华夏,并没有战死,却断了一条腿。云媛收留了他,替他养伤。画楼在四一年夏季才找到他。

  他的身体很不好,断了腿,又因为身子里有子弹的缘故,不停生病。半年后,他病逝了,享年六十岁整。

  六十岁,满身伤疾的军人,他算是寿终正寝了。

  推进太平间的瞬间,画楼身子发软,要不是白清歌眼疾手快扶住她,她就倒了下去。

  而云媛,发了疯一般冲了进去。

  她附在他身上,怎么都不肯离开,凄厉的哭声仿佛照进画楼心里,她的心被击得四分五裂,再也找不回来。

  护士和医生使劲拉云媛,直到白清歌说:“云阿姨,让我爸爸安静的走吧!”

  云媛才向魔怔了般,放开了手。

  这一次,他不再是假死,而且实实在在没有了呼吸。

  没过多久,俞州也沦陷了。

  白素约一直以军医的身份参战,画楼和白清歌回了英国。

  直到半个月前日本人被打得退出俞州,画楼才有了回国看看的念头。

  白云归是一九四二正月里病逝的,至今已经三年了。

  画楼原本身体很好,可这三年来,她的身体一下子虚弱了,每日药不离身。

  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自己命不长久,再不回来看看,就真的没有了机会。

  她让清歌给素约来信,让素约安排一下,画楼和清歌回国看看官邸。素约会快就回信,说可以回来。

  大理石的台阶满是青苔,素约和清歌左右搀扶着画楼。

  他们出生后就离开了俞州,对官邸毫无记忆,画楼则不厌其烦跟他们说官邸的旧事。

  “妈,您当时怕不怕?”母子三人把官邸前前后后逛了一遍,在后苑的假山断石上坐着休息,白素约听母亲说当年她被留在官邸对付日本人时的qíng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不怕!”画楼轻笑,“妈这辈子有过好几次害怕,但是那次不算。”

  “那几次?”清歌也问。

  画楼想了想,缓慢回忆道:“第一次,我从霖城回来,看到家里换了沙发,容舟住到了官邸,我那时已经离不开你父亲,却很害怕过妻妾同屋檐下的日子;第二次,清歌出生时不知啼哭;第三次,你父亲偷偷从新加坡离开……

  第一次害怕,以为你父亲的爱qíng是镜花水月,转眼就忘了;第二次害怕,以为我辛苦生下来的孩子天生不足;第三次害怕,害怕他再也回不来……”

  白云归真的没有再回来。

  一时间沉默不语。

  画楼深深吸了口气:“如今,你爸爸走了三年。素约的工作虽然很危险,可你实现了保家卫国的理想,已经是个坚qiáng的战士;清歌撑起了家业,你们兄妹终于平安长大了。再回来看一眼官邸,妈妈了无牵挂。”

  白清歌脸色微变:“妈,说什么呢!您看外婆,至今还是那么健康,舅舅和小舅舅就结婚了。我和素约还没有成家立业,您怎么就了无牵挂?”

  画楼苦笑,扬手轻轻摸了摸儿子的头,像对待小孩子一般。

  她不愿意说,这三年来,她从来没有哪一天睡得踏实。

  只要阖眼,必会做梦。

  梦里曾经和白云归的岁月就开始回放,从最开始到去新加坡相濡以沫的那些年,令她时常哭着惊醒。

  她耗尽了体力,油尽灯枯了。

  当年她劝白云归放下部队,假死脱身,说:“千般不舍,总要放下的。”

  对孩子们,她也是这样,纵使再舍不得,她也坚持不下去了。她一直在等,在等俞州解放,在等着回来再看一眼官邸。

  画楼叹气,没有回答清歌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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