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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101)

  如何知道船一dàng的?

  因为抓着舱门要进来警告的岑二,脸颊两块ròu堆上去,嘴巴变了型。再看舱里那六人,绕是好身手,却个个无用武之地,原本盘膝坐在板上,如今腾在半空。

  船往下dàng,突然又直冲上来,将落向它的六人重重接住,撞得他们胸腔里汹涌澎湃,而岑二更成了大字型一路滑进舱里。

  一dàng一冲之后,船行得又稳了,众人趁机缓过劲来。

  “怎么回事?”石磊大声嚷嚷,反手敲自己被撞疼的熊背,“难不成又碰上一条船?”

  “进……”一张口,岑二吐出半口江水,“进滩了。墨哥让我进来告诉你们,晕船的待着,不晕船的出去帮忙。”

  “晕什么……”石磊本想说,坐了三日船,要晕早晕了。

  结果又来一波急dàng急冲,他手边也没个能抓的,骨碌碌连滚带滑撞到了跟着白羽的随从身上。就听哎哟一喊,他忙回头,还未看仔细,袍子上出现一片huáng白绿之物,泛着酸味,直冲进他鼻子。

  “我的娘咧!你个豆腐花,真晕船……”一手掩鼻,一手撕拉掉脏的衣片,厌恶得扔开去,“老子宁洒血,也不能沾这等脏……”

  话没说完,第三波,第四波……连着剧烈上下。

  石磊终于感到胃里开始像船一样翻腾,捂嘴的手改捂肚子,每次想要运气压下恶心的味道,却每次让更qiáng大的冲击弄散了,庞大的身体在狭窄的船舱里突然变得那么渺小。视线左倒右摇时,看到岑二坐靠着破桌的一只脚,有圈布绳绑牢了腰和桌脚,手里捧着个袋子,嘴巴对好,正吐得慡快。他在心里连连骂混蛋,既然有准备,怎么不早说?!头晕眼旋,他哇一声吐出来的一刻,心想,这惊鱼滩绝对是淹死鱼不偿命。

  白羽一出舱门,眼明手快抓了身旁的木杆,向两边一看,好家伙,只有百尺不到的江面,斜长而下,làng卷白花,打到船身,激起铺天的水珠子,砸在人身上生疼。后方急làng劲风紧紧追过来,两旁奇石险峰没有一丝可避险的fèng隙,而前方险象重重,不时能看到黝黑的暗礁狰狞可怖。他曾经历过的大风大làng,在这片江面显得那么无知弱小。

  不可能!他第一直觉。没有船能在这般怒吼的làng里穿行,也没有船能避过那么多的暗礁浮石而丝毫无损。若有人能驾驭这样的江面,大周水军将不愁qiáng敌。

  “让开!”一声啸音,一道人影。

  白羽紧贴住舱壁,只见他轻视过的私货贩子腰上系着粗布绳,右脚用力一踩桩,如燕子穿水,轻松辟开珠帘般密密的江涛,到了船的左翼。竹篙cha入江里,那墨哥儿双脚盘住竿子,身体完全在船外,曝在杀气腾腾的巨làng之中。然后,在他几乎以为人要被吞没时,墨哥拽着腰间的绳子,不但脚踏回船板,而且在làng之前,将竹篙收了回来。等大làng过去,再重复撑篙的动作,回回千钧一发。水珠子冰冷的,他却看到紧张出汗。那个墨哥没有功夫底子,但他撑船的动作即便是一个武功卓绝的人也未必能做到。

  “需要我们帮什么忙?”仲安出来了,他身后没有其他人,连石磊在内,都在舱里晕船。

  老关和肥虾正合力掌着右侧的巨桨,对仲安和白羽大喊,“收帆!把剩下那帆收起来!”

  “用刀砍断桅杆上的绳索。快!要触礁了!”墨紫也大喊大叫。

  然而,在惊涛骇làng的咆哮中,所有的大喊大叫都是温柔细语。

  仲安和白羽也知此时一刻不能làng费,箭步上去——

  半个时辰后,白羽和仲安背对而坐,一侧是一片望不到边的芦苇花,一侧是风平làng静后的细细水纹。谁能想到,惊鱼滩的最深处,宁静得仿佛天地相合,鱼跃鸟飞,连一丝风都奢侈之极。白骨,堆得来路惊慌失措。如丝绸般柔和的波làng,羽毛般美丽的芦花,似对勇者的褒奖。

  咚,咚,咚——脚步落在甲板上。吸附于衣衫上,狂làng中的水滴,纷纷弹起,不过是最后的嚣张。很快,它们渗进船木,仿佛从未存在过。老关几个和坐在船板上的两人一样,从头湿到脚,衣衫全紧粘在身上,láng狈不堪,累得都说不了话,一屁股坐下来,光喘粗气。

  “我们……”仲安猛咳几声,满面是水,不小心吸进鼻子,呛着了,“我们几条命这是捡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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