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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事(134)

  那二位虽说是上头允了之后才收得银子,但不得不承认,私货贩子讲得有理,第一贪官活着远比死了价值大。

  萧二郎本想说,这银子照他说的花法,也不会剩多少了。然而,最终还是装作不知,催那二人押着人上岸。

  “且慢。”墨紫又说这两个字。

  若不考虑到自己的身份,萧二郎想像石磊那样冲动一回,一剑把姓墨的舌头削下来,看他还动不动且慢,时不时生事。

  “你又想怎样?”贿赂的银子,他可以睁一眼闭一眼。请大夫的事,他也暗地应允了。这人却没完没了。

  “萧将军莫气,我不想怎的,就和元先生道个别罢了。”面对萧二郎的不耐,墨紫突然耐心无比,言辞不再锋利非常。原因无他,因她想办的事,都尽了力,也没必要再句句带刺去刺激对方。

  萧二郎听得墨紫语气缓和,一时调适不过来,反倒有些愣住。

  他那儿一愣,别人以为是默许,当然更没有理由呼喝墨紫接下来的行为了。

  墨紫一招手,早站好山头的岑二托着大木盘过来,上面放着不大的包袱,一把酒壶两个杯子,还有一个小巧玲珑的木瓶子。

  “元先生,这包袱里头放了两套gān净的旧衣服,给你路上换用。木瓶子可装清水随身带着,瓶盖子这么拧着开和关。”墨紫示范了一下,惹得几双眼睛好奇盯着看,只管接着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以茶代酒,敬先生一别,愿先生一路顺风,逢凶化吉。”

  “且慢。”萧二郎终于想到此子狡猾,也学墨紫且慢一回,遂吩咐架着元澄的两人,“查清楚,没混进什么不该在里面的东西。”

  于是,包袱被打开了,两套衣服揪得凌乱无比,再随意塞回去,看上去比先前膨大了数倍。于是,木瓶子被检查了,左拧右扭,觉得新奇,还重复了好几次,又仔细看是否有藏起来的名堂。酒壶打开盖,往里面瞧有没有古怪。最终,那二人对萧二郎和仲安摇摇头。

  萧二郎的目光一直跟着他们检查,待他们摇头后,上前拿起木瓶,指着木盖子,问墨紫,“这是何物?”

  “盖子。”瓶盖这东西,别小看它的设计难度,无法理解原理的话,普通人不能立刻明白。墨紫就笃定这位二郎神大将军不明白。

  盖子?萧二郎仿着刚才随从们的动作,将它拧开,摊在手心里看,发现里面刻着一道道旋纹。再将它拧上瓶口,两圈后就拧不动了,用力拔,也拔不开。把瓶子倒过来,滴水不漏,比木塞管用得多。他觉得这小东西有古怪,想找个借口毁去,却又觉可惜。因为不管怎么看,虽然古里古怪,但总不可能在这样的小瓶子里藏逃跑的工具。

  仲安也拿过去试了试,他比萧二郎敢对墨紫直言,问道,“这瓶盖有意思,不知墨哥从哪里得来?”

  “从一个过海商人处得之。”墨紫随口胡编。

  趁他们专注那盖子时,她斟了两杯茶,将其中一杯送进元澄手里,“先生,趁热喝了吧,还有一段很长的辛苦路要走。”

  元澄抬起头,五官依旧可怖,虚弱地谢过墨紫,一饮而尽。然后,那双肿包的眼睛fèng里,jīng光乍现即散。

  “多谢墨哥为元某所做的一切,元某若能逃过此劫,必报你救命一恩。”声音比原先模糊不清,好像内伤更重了那般,有气无力。

  “先生虽是名声不好,我墨哥的名声也没好到哪儿去,但信昨日种种且死了便罢。我只觉与先生投缘,略尽绵薄之力,如今要看先生的造化了。”墨紫认识元澄后,对于古人动不动就把酒言欢,送君千里这些知心相jiāo有所理解。

  永福号上,大风起兮云飞扬。江水苍苍,天茫茫。两杯清茶相碰的脆音,那么令人dàng气回肠。缺乏物质高端上的享受,古人们在jīng神上比现代人更为饱满。千里迢迢,去寻访一位故友。经年苦旅,就为看大山河川。一首感悟的诗,一阙随唱的词,流传过万里,跨越过时空。真是,心神俱动的豪气和坦怀。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敢爱敢恨,最赢得这个时代的尊重和赞美。

  即便,对很多人来说,元澄是个罪不可恕的大贪官和叛党余孽。可她,用自己的眼,看不到这个人身上的恶劣。那,只是一个穷途末路的人,一个身怀国恨家仇却无奈可怜的人,一个得到过一切又失去了一切的人。或许,她不够正义;或许,她财迷心窍;或许,他与她在本质上有着某种相似的共鸣;或许,若他还在宰相的位置上,她不会待见这个人。当然,她一开始愿意帮他,纯粹是各取所需的想法。现在嘛,倒有点像忘年jiāo?还是臭味相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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