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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贵金迷(793)

  余求最亲近最重要的党羽在五日内分别遭到削官抄家查封监禁,连带他们的家人也遭殃。朝夕之间,朝廷闻余求党而色变,本来大半官员和余求走得近,现在纷纷站到对立面,不但不敢为余求说一句好话,还争相上书揭发他的恶行恶状。树倒猢狲散,趋炎附势的那些人真是什么丑恶的嘴脸都有。最后攻击余求最厉害的不是庄王肃王定国公,而是他们,曾经想成为余求党的核心骨gān,却因为平庸而只能当狗腿子的家伙们。

  因为皇上的病qíng不乐观,余求的罪定得很快。谋逆欺君两条大罪,再加上数不清的小罪,连他府上管家在故乡抢夺土地的事也算在他头上,简直成了一个鱼ròu百姓的大恶霸。皇帝圣旨已下,三日后午门斩首示众。要陪余求死的,有余求的几个儿子,还有余求的三大谋臣。余求的妻妾们,女儿们,孙子孙女们贬为庶民流放北地。

  余求案,成了这任周帝最大的内政斗争。牵连之广令人唏嘘,单是判斩首这些人的家人全部流放就达三四百之数。余求死后,案子并没有立刻结束,陆陆续续查处了上百名都府和地方官员,牵涉千人以上的命运起落。

  天有些热,采蘩将水缸装满水,捉袖擦汗,长长吁出一口气。太阳下山的时候乌睿出门了。这会儿还没回来。临走时说明早要用静水沉纸絮,让她挑水。

  静水是活水放在容器中沉淀了杂质之后的水。去除相对较重的杂质后,所造出来的纸会柔和一些,吸墨力也增qiáng。静水养纸絮,采蘩从乌睿那儿学来的技艺,牢记心中。技艺无好坏,但看使用者的心态,她不排斥跟敌人或坏人学习,只要时机允许。

  采蘩一转身却差点撞到人,那个只露眼睛。从头裹到脚的家伙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

  “你鬼啊。”她拍拍心口。黑夜,灯光。他一身黑,不是鬼就是裹尸。

  裹尸不说话,大拇指往身后指一指,然后侧身再回望采蘩,让她跟着走。

  “去哪儿?”采蘩心里咯噔,暗道不好。她本想拖几日好让独孤棠找到自己,没想到半点没有他的消息。她却要走了。

  像裹尸的家伙从不开口,一双翻天眼漠然看着前面,但抬起双掌。把玩一柄银雪小刀。

  笑面说过,他的银雪刀是姬三蚕丝的克星。采蘩还记得自己一套新衣服毁在蚕丝之下,当然也一点不想招惹这把刀,只好跟在他身后。走到门口,看到乌睿的马车等着,她便确定要转移地方了。

  掀帘子,她冲乌睿就揉肩抱怨,“既然要走,gān吗还让我挑水?白费那么多力气。”

  “周帝——”乌睿垂眸淡然道,“驾崩了。”

  饶是采蘩早有准备,真听到这个消息时,仍是一惊,“这么快?怎么没听到敲钟?”皇帝驾崩必响钟,以告全城。

  “消息让庄王他们压下去了,要等余求处斩后才会宣告,不过正因为如此,他们这时也无法分身,我们可以出城。”乌睿说道。

  秘而不宣是怕没了qiáng势的皇帝,余求党再次作乱吧?采蘩想得明白,也不得不暗叹乌睿他们的冷静沉着,长安城里大小事都在那位主子手心里,收放自如。

  马车走起来,因天色刚暗不久,还能听到外面人声。她望着黑布帘,时有灯光在线孔中闪过,她的眸子就敛一敛,心就紧一紧。告诉自己,出城未必会如对方的愿,他们以为庄王无暇分身,但独孤棠不会。越是这种时候,独孤棠应该越谨慎才对。今晚或许就是她重获自由的时候,还能捉拿乌睿等人,接近那个人一步。

  乌睿垂着的双眸突然抬起看了采蘩一会儿,“今晚我们一定会出城。”仿佛知道她的心思。

  “乌睿,我很好奇,那人许你什么好处,令你死心塌地的?”知道她的心思也不慌张,采蘩仍有闲心。

  “没有许我好处,只是给我一个尽qíng造纸的地方而已。任何地方,只要我想,他就能送我去。”乌睿直望着采蘩,“如果你心无旁骛,他也会一样对待你。童采蘩,你想想,我二人联手造纸,左氏技艺终会名扬天下,甚至千古流芳。其实,谁当皇帝谁统一天下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我们是纸匠,岁月变迁时事变换,由荣到枯,由枯到荣,但纸只会更jīng更美更好,我们的名字随它们传下去,就像蔡侯左伯。所以,遇到明主就好。”

  “对你来说是明主,对我来说是暗主。”采蘩听不进乌睿的联合论,“而且,我觉得你也yīn暗得很。说什么二人联手,但若我比你qiáng,你根本容不下我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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