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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箩姑娘(19)

比赛已经接近尾声了,双方比分咬的很紧,场上选手打得激烈又白热化。队员们穿着一色的盔甲,小小的黑色球体在白色冰场上飞速滑翔,场内各式各样的呐喊助威声,都没能堙没鞋子冰刀摩擦在冰面上发出的“刷刷”声响,红色队员忽然突围成功,眼看着举杆射击,被白色队员一抄,又失了机会,只能反攻为守。

田箩开始只看得起劲,连着几次,田箩便发现都是穿1号白色球服的队员干下的事。场外气氛似乎也颇受1号白球服的影响,他每每进攻成功,便都爱习惯性地绕着场边滑一大圈,右手将球杆垂直举到心脏的位置,场上人群便随着他的摆动而发出一波一波的尖叫欢呼呐喊来。1号俨然是场上的灵魂人物。

田箩盯着1号脚下的冰屑出神,觉得那刚刚划出的冰屑,总是成抛物线似的飞舞在场上,又长又高,十分美丽。看着看着,便觉得这种场景,似曾相识地熟悉。呐喊声,助威声,还有队员们时不时互相交换的手势,啦啦队拼了命地敲着罐子,她总是坐在最前排,手里拿着毛巾,旁边放着矿泉水。场上的人……场上的人,那个万众瞩目的焦点,总是习惯一得分,便会回头看她,一脸的光华灿烂。

田箩便这么定定地,目光一直随着1号打转。恰巧1号一个短角球得了分,顿时全场沸腾了起来。1号依然一路小滑步,冲着观众席致意,轮到田箩这一面,田箩不知是不是心里作用,便感觉1号似乎冲她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待认真再看,也不过跟其他队员一样,只看得到厚厚的钢盔,且早转到别的地方去了。

田箩觉得自己有些多余。自上飞机到现在,踏上了地球不同的两端,连时间,都已经不同。却仍免不了把自己放在有他的地方,即便明明是不同的运动,明明是不同的游戏规则。

场内突然爆出巨大的轰鸣声,身边站着的白色拉拉队女孩们已经刷一下散开,尖叫着风一般地朝赛场上冲去。田箩才恍然回神,一看比分,是本校赢了。难怪白色观众兴奋异常。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冻得全身僵硬,脚都生了根般的发麻。她一边微微跺着脚,老远地看见穿白色盔甲的队员们互相拥抱着已经到了场边。有热情的啦啦队女孩已经上去拥抱她们的英雄。

1号背对着她,在人群中摘下头盔,头盔下竟然是一头亚洲人特有的黑发。亚洲人因为身高和种族的差异,在国外的运动团体里很少会参加这类激烈的运动,即便偶尔玩玩,也大多不甚精通,却没想过会有玩得如此出色的亚洲人。正巧1号侧过了脸跟身边的人说话,田箩隔得老远,依然看到了一张意气风发的帅哥脸。田箩偷偷在心里打分,觉得这脸的确配得起1号刚刚场上的表现。

人群已经三三两两的往场外走,田箩试着迈了一小步,发现腿已经没那么麻了,便跟着人群赶紧出了场馆。怕再待下去真得长冻疮。

管内外温差极大,田箩回到报到的办公楼,却并不急着进到空调室内。只站在露天的地方享受一会阳光。看完了比赛的工作人员,已经陆陆续续回到了办公室,之前冷清的办公楼,人气一下旺了起来。田箩这才真正感受到,冰上曲棍球在加拿大人心目中的地位。

又进去问了一遍,依然答说让她再等一会。田箩并不了解,不过办个入学手续,到底要等些什么?也不愿坐在空调室内干等,只能又退了出来,在办公楼旁修葺整齐漂亮的草坪里一坐,刚经历了冰天雪地,这会被暖暖的阳光一晒,便有些犯困。

她这一路飞行,心里辗转挣扎,并不曾好好休息。索性把随身的包包垫着当枕头,很快就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一片模糊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喊:“田箩。”田箩不自觉地抖了一下,那个声音继续喊:“田箩。”田箩便慌了,不要再喊了,不要再喊了!我已经离开了,离开了。逃了那么远那么远,可不可以,不要再喊?

挣扎间,猛地发现,自己不过在做梦,便拼了命地睁大眼睛。

并没有刺眼的阳光让她难过,一团黑色的影子挡在她的正上方,她其实不太看得清楚,但直觉应该是个人,且是个男人。

田箩赶紧坐了起来,坐得太急,差点碰到那个影子。影子一偏,有明亮的光,撒到了他的脸上。田箩终于看清了来人,正是那个1号。

田箩一时反应不过来,刚刚自己仿佛是做了梦的。刚看了比赛,1号便出现了,难道还在梦里?可明明应该梦到的,不是他呀。

1号站在她身侧,摸了摸背包,摸出一条运动毛巾来,递给她。用中文问她:“田箩,是吧?”

田箩点点头,狐疑地看着他举着的毛巾。

1号面无表情地冲她努了努嘴,田箩顺着他努嘴的方向拿手往脸上一抹,居然摸到一弯的濡湿。立刻不好意思地赶紧双手并用,把濡湿都擦掉了,巴巴地解释:“哦,对不起,太阳太刺眼了。”

1号点点头,重新收好运动毛巾,抬起左手的档案袋,在田箩面前晃了一晃:“我是跟你同一个研究院读博的莫小白。我负责你的接待工作。你档案我已经领了,跟我来吧,我带你去院里找导师报到。”

田箩又巴巴地站起身,边跟在1号后头边解释:“学长,不好意思,我提前来了。其实我刚到办公室想先办报道手续,他们却非要我等您,给您添麻烦了。”

1号很诧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停下步子:“田箩,你拿的是我们研究院的全额硕士奖学金,所以档案材料都在我们院里,也是我们导师用课题研究员身份招来的,怎么会跑到交换生那儿去报道呢?”

田箩一愣,学校只跟她说是全额奖学金,自己还以为是交换生呢,没想到是课题研究员。觉得自己干了件蠢事,也难怪人家老让她等着。田箩有些不好意思地问:“学长,您都读博了,那我们研究院里有多少个硕士生呀?”

1号又很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就你一个。你是我们导师收的第一个硕士研究生。其余都跟我一样是博士。”一顿,又说:“其实我们的几个课题,硕士做都有些难度。”

田箩觉得有些莫名,赶紧又问:“学长……”

刚开了个头,立刻就被打断了。1号回过头来看着她:“田箩,你可以叫我莫小白。学长是国内用的。”

田箩便只能笑笑,闭了嘴。

一路跟着莫小白到研究生院里填材料,登记,领宿舍钥匙;又借了院里的座机给蒙可打电话,那头转了留言信箱,田箩无奈,只得把宿舍房号留言给蒙可,让她方便的时候喊司机把自己的行李给送回去。

最后才见到了自己的硕士研究生导师,一个叫Bob的白人教授。说很纯正的英文跟法文,得过许多的奖,出过数不清的专著,非常绅士。见到田箩,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不停地拥抱田箩身边的莫小白,用英文和法文交叉着说:“感谢上帝,我们院里终于来了漂亮的东方宝贝。”

田箩当时觉得教授有些夸张,后来逐渐认识了跟她同一个课题研究的其他女生,都是清一色的丑女贝蒂,才终于明白教授的感叹何来。心里不免偷偷腹诽,看来中国人说博士女都是灭绝师太,这道理还是放之四海皆准啊。

莫小白从始至终只是冷眼旁观了这一切,最后随手甩给田箩一张纸,上头是她开学后的课表,以及需要做课题研究的时间表。这一切的手续,就算是办完了。

田箩在读完一大堆令人头疼的文件,签完一群需要签的字以后,终于醒悟了这个研究院的待遇是多么的好。终于堪堪的觉得自己真的努力不懈地坚持到了一个光明无比的未来。不免就有些兴致高昂起来,笑得一脸的春光明媚,乌黑的大眼睛盯着带着自己奔波了好一阵子的人:“莫小白,谢谢你,我请你吃晚饭。”

原本也只是心情好之下说出来的客套话,没想莫小白却认真的考虑了一会,答应了:“也好,反正我肚子正好饿了。”

田箩初来咋到,对温哥华不甚熟悉,第一顿饭就只能在学校餐厅里解决。莫小白吃得很合礼仪,慢条斯理,刀叉干净,杯盘整洁。整个过程大多时候,是田箩盯着他的吃相发呆。他仿佛察觉不到一般,极其自然地享受着自己的食物,只偶尔拿起水杯来喝一口,才会顺带的瞄田箩一眼。田箩便只能心虚地低下头去。

田箩只是觉得,莫小白身上有一些她所熟悉的某人的特质。却又说不上来像在哪里。等到结束了饭局,要掏钱买单的时候,田箩才终于看着自己的包愣了。

她的钱,她的钱全在行李箱里!她根本,身上只有几个零钱的加币!

田箩觉得这肯定能列入她此生最丢人的十大事迹之一!她田箩,温柔大方得体的田箩,出身良好家庭的田箩,做事进退有度的田箩,竟然必须得在遥远的国外,笑出一副无辜的痞子脸,跟祖国的同胞赖账:“莫小白,这一顿,你能不能请客?”

真是丢尽国人的脸面!

(23)

根本也不必回头,甚至都不需要往月光阴暗的夹缝里看。这个声音,田箩听了无数无数次,熟悉得闭着眼睛都听得出来。他个性其实本就是这样,有些冷冷的骄傲。拿小言里的话来说,叫做冰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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