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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箩姑娘(42)

田箩怔住。

那端声音低低的:“田小姐,我很少这样称呼自己。但是,我希望能拜托您一件事,以一个母亲的身份。”

对于这一位优雅的国际名媛,田箩向来是抱着尊敬与敬畏的。如今对方这样的低调,倒真让田箩不知所措起来:“秀姨,您请说。”

“去看看尤殿吧,在他好起来之前。就当做是还一个母亲的人情,代替我,陪在他的身边,不需要太长的时间,只要到他康复为止,这样,可以么?”那样柔的声音,充满了无奈的疲惫。

田箩觉得有一种钝感,挖着自己的心脏,就像心底里那根一直绷着的弦,突地一下断了,顿时把伤口里藏了许久的脓,全都四散了开来。

(43)

无论这是不是尤家早已算好的又一步棋,田箩都心甘情愿地当棋子。她其实根本不可能拒绝一位母亲的请求,更放不下心里那一点点的担忧。她田箩的弱点真的太多,多得坚持了这样久,一通电话,就已经将她击溃。

田箩再次见到尤殿,已经是在部队的医院里。康复进展得并不如主治医生预想的那般理想,他已经可以开口说话,也已经可以进食一些容易消化的食物,却坚持不肯吃东西,保持着沉默。

见着田箩,很是发了一顿脾气,把床头边上的花和水果挥了一地,药盒也让挥地上了。吓得本来就战战兢兢的特护更是不知所措,回头就要冲出去找医生,被田箩喊住了,让她在外头候着。

病房里静悄悄的,田箩蹲着身子收拾着一地的狼藉,许久,听到病床上断断续续的声音:“你,为,什,么,来?”

声音嘶哑而没有节奏,果然康复状况很差。

尤殿瘦了很大的一圈,隐隐显出了一种病中的单薄和苍白来,气色也并不好,只是被打理得很干净,脸上的结痂大多已经掉了,秀气的感觉更胜。

这样的尤殿,田箩没有见过。她见过他撒娇,见过他任性,见过他不可一世的肆意妄为,却没有见过这样脆弱得像个孩子的尤殿,让人心疼。

田箩觉得自己做错了,他身边有太多强势得让她不愿靠近的人,她一直很肯定,这个骄傲的孩子,即使没有她,依然会过得很好。

直到接到那通电话。

尤伯伯甚至把他转院到了自己触手可及的范围内,对于他的状态,却始终无能为力。

田箩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一一归回了原位,才认真的回答:“我担心你。”

尤殿盯着她,苍白的脸上不见一丝的血色:“骗,子。”

冷冰冰的两个字,就像给田箩狠狠甩了一个巴掌一般,田箩抿紧了唇:“尤殿,你生气呢?”

床上的人再没回答。

“你是该生我气的。明明答应了要照顾你,却又这样的抛下你。对不起,尤殿,是我做错了。但是,你就算气我,也不该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你如果一直都好不起来,会让你母亲伤心,也会让我难过。”

“记不记得,有一次你陪我去看莫小白,在医院里问我,说如果你病了,是很严重的病,我会不会照顾你?当时我真觉得,你是一个欠揍的坏孩子。你看,现在你真的病了,还让自己伤成了这样,我答应过你的,会给你煮好吃的。”

床上的人一直沉默着。田箩说了许久的话,开始觉得无奈。“尤殿,如果你已经不需要我了,我会离开。但,可不可以不要再拿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

仍是一片的寂静。病房里亮着白色的日光灯,窗帘厚厚的,看不到外头的世界。

田箩等了好一会,最终放弃,站起了身子。还来不及迈开步子,就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嘶哑的声音,说得艰辛:“姐,留,下。”

抓着她的手太凉,凉得田箩自己都吓了一跳。手的主人,看得出来用尽了力气,终是一字一顿,吐出了四个字:“只,是,保,姆。”伴随着微弱却清晰的冷哼。

尤殿的手,田箩太过熟悉,总是带着烫人的热,让人忍不住想要摆脱。曾几何时,有过这般的冰凉?

田箩看着那只抓着自己的冰凉的手,扯出嘴角的笑容:“好,只是保姆。”

只要他能好起来,就算只是保姆,也无所谓。早就已经接受的事实而已。

田箩终于还是见到了尤殿的主治医生,按照医生的吩咐,详细地开出了长得吓人的营养餐单和注意事项,他恢复得并不理想,按照医生的说法,他不爱说话,是因为发声震动牵扯到肺部的伤口,会疼。但多说话,却是有益康复的最佳选择。主治医生对这位别扭且不配合的病人极其头疼,拿田箩当救命稻草似的,事事关照到位了才舍得放人。

再次见到林秘书,他就像什么事都不曾发生一般,只说:“田小姐,您放心,多余的事,我们一样都不会再做。”

但其实还是做了的。田箩回公司里请假,甚至都还没说原因,人事部就给批了大半个月的带薪假期。田箩也不多问,知道问了也没用。

田箩一早到医院报到。尤殿依然是不大爱搭理她,她是早已熟悉了这太子的脾气的,也不在意,把窗帘给拉开了,每天给花瓶里的花换水,盯着尤殿按时吃药,按时做康复锻炼。许多工作,原本都是特护做的,尤殿倒像是故意为难她,事事要她亲力亲为。小特护看在眼里,却极其羡慕:“田小姐,他可真信任你,事事都顺着你呢。”田箩笑笑,并不回答。只是一有空,就逗着尤殿说话。尤殿刚开始很抗拒,被惹得急了,一个一个音节的回几句,就像是森林之王给拔了牙似的,气势上弱老大一截,说也说不赢。于是又赌气,气得不行了,又忍不住再回两句,反反复复,一天下来总能说上点东西。

林秘书每天换着法子的给送营养餐,尤殿估计是吞咽困难,总不大愿意吃。田箩觉得外头弄的东西,再精致也不够细致,于是自己试着弄点适合的。

尤殿一开始只能吃流质,她把粥煮好了,再打成了糊状,带了去医院。估计做得水平确实不咋的,田箩拿了小勺,晾得温度合适了,再一勺一勺地喂,喂了两口,尤殿不吃了,怎么劝都没用,田箩只好趁着他午睡,自己拿着小勺试味道。特护换了班回来见着,觉得奇怪:“田小姐,怎么吃起白粥来了?”田箩无奈地叹气:“我自己做的。可能手艺确实不行,不受欢迎,只好自己吃了。”

特护就笑她:“田小姐,您可真不容易。这粥看着简单,要煮成这样粘稠的成色,还真得一番功夫的。”田箩心底里苦笑,可惜病了的人不知道,不领情啊。

结果尤殿睡醒了午觉,胃口突然开了,嚷着要吃东西。田箩把外头送来的营养餐拿出来要喂,他统统都拒绝了。最后反倒是把田箩剩下的一小碗粥,给喝了个干净。

之后就进步了,每一天,无论田箩带什么来,都基本能吃个八九成。田箩索性让林秘书取消了营养餐,自己跟着家里的阿姨学厨,当真是每一样,都自己亲自做的。尤殿开始有些挑食,味道太浓的东西,都不愿意吃,非做得淡得入了味才愿意入口。但主治医生吩咐的,大多又都是些腥味重的水产类,田箩每次得花好几个小时,熬得腥味都去掉了,汤都泛了白,才算是合了太子的胃口。

田箩觉得下厨比上班还累人。一大早的起来,花好几个小时才能完成那么一件作品。带到了医院,还不定受欢迎。再陪着尤殿说话、做康复运动,直到晚上过了探病时间,才能回来。

田箩已经不开车了,林秘书给派了车,每天准点的接送。莫小白依然常常出差,如果碰巧在国内,偶尔会开着车到医院接她。田箩通常是抱怨一下尤殿这样那样任性的行为,累了,就在车上睡了,到了家,莫小白再把她叫醒。

虽然累,尤殿却总算是好起来了,能坐着轮椅在医院里到处溜达,话也比原先多,甚至有时候会主动开口,只是身子板依然的瘦,一点没见长肉。

这天田箩趁着尤殿午睡,偷着出了医院去给莫小白领干洗的衣服。莫小白马上要出国公干,手头上工作又忙,田箩领了给送去,再让司机折回头,恰巧碰上堵车。一路堵着回医院,还没进病房门,就见特护站在门外头一脸的焦急。见着她,赶紧迎了上来:“田小姐,你可回来了。赶紧进去看看吧,里头又闹脾气呢。”

今天是复诊的日子。田箩原本答应了要陪着尤殿,结果一堵车,给耽误了,现在自知理亏,也不好解释什么,只问:“片子照了么?”

特护点头:“照了。他今天醒得早,没见着您,已经有些不大高兴,但好歹让医生说动了,还是照着计划复诊了。从放射室回来还见不着您,才闹的脾气。这会把人都赶了出来,药也没吃。”

田箩推门进去,尤殿正坐在轮椅上往窗外头望。额头上的头发让汗湿了大半,想必是复诊一轮折腾给弄的。见着田箩,也只是白着脸没吭声,小脸上倒是漾起一丝的委屈。

田箩拿了毛巾,湿了温水给他擦头上的汗:“我给你熬了鱼汤的,一会让特护热了,喝点再吃药。”

尤殿就着她擦汗的手,一把抓住:“姐,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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