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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时雨(23)

作者: 山山山蓝 阅读记录

嘴里的布团被拉了出来,桑枝如蝉蜕一样无生气地伏在地上,咳了好几声才说:“阿椿,你怕死的样子比我难看多了。”

头发被人拧了起来,黑衣男人对着他恶声恶气地吼道:“快说!”

“阿影,让他说。”

男人退到一边,桑枝低声道:“既然他比我怕死,那就让他活下去好了。”他抬起头,“老太太,您怕鬼吗?”

“谁让你这么跟老太太说话的?”

脸上挨了狠狠的一巴掌,嘴里尝到血腥味,头被扇的扭到一边。

“阿影,退下!”老太太厉声责令,然后问道:“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来到这里之后,我梦见过我娘。黑祢人信神,却不信鬼。您杀了那么多人,晚上也不会做噩梦吗?”

老太太又吐出一口烟:“桑枝,你要明白一件事。既然来了这里,那你生是这里的人,死是这里的鬼。”

她静默地转身,淡淡地说:“把他们关在一起。”

“老太太,还没审出是谁犯了事呢。”

“一个软骨头,一个硬骨头。谁说谎不是一目了然么。”听到她的低语,“是咬人的狼还是护主的狗,总是得再磨一磨才能知道。在那之前别告诉小蓟。”

“是。”

火把慢慢地远去了。桑枝浑身脱力地倒在地上,灼热和寒冷交替着袭来,他又晕倒在冰冷潮湿的石面之上。

第23章 雨霁

在昏睡中,隐隐约约感到阿椿推搡着自己:“桑枝?你可别吓我啊……烧的好厉害,你要是病死在这怎么办啊?”

完全没有力气回应他,只是在心里默默骂他的乌鸦嘴。

阿椿踉跄着走到囚门边,手握着铁栅栏往外喊着:“这里的囚犯发高烧了!他可是头人房里的,你们赶紧去通告一声啊!”

还没听到回应,桑枝只觉眼前一黑。

醒来的时候,发觉有人正掐着自己的下巴往嘴里灌着汤药。就算呛到了喉管,灌药的手也没有松开。

依旧在浴室里,桑枝被服侍着脱了衣服。因为高烧将退,全身毫无力气。才几天下来,感觉锁骨和肋骨都高高地凸起出来,皮肤更是惨白地没有一点血色。

这次并不是药浴,旁人拿软毛刷给他洗掉身上的污迹,从头到脚淋了几桶水之后就擦干了身体和头发,把长长了的额发绞短至耳廓。

穿上了和平时无异的衣服,但是依然没有子尔和挂带,桑枝被人带到了堂屋。

正是晚间,堂屋两旁齐刷刷站着女眷和下人,都是一身黑,手里都秉着一盏赭黄的烛台。桑枝望上去,一眼就看到了小蓟,和老太太隔桌相坐。

他穿着绣着霁色花枝的黑衣裳。在这么多肃然的人里面,他像是梅雨中某种柔白的花。那双漆黑的眼睛隔着众人和远路朝他望过来,除了沉静,依然看不出什么情绪。

次位上坐着九龙,仍旧是一身黑,瘫在交椅上拧着眉,食指中指点着扶手。

阿椿跪在这些人的面前,几乎要缩成一团。

桑枝垂下眼睛,上前跪在了阿椿的身边。

老太太敲敲烟斗把火灭掉:“桑枝也来了,那人就到齐了。”

小蓟缓缓开了口,低着头,手指转着右手大拇指上新戴的一个象牙扳指:“他们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您要这么兴师动众呢。”

“阿椿,你来说。”

阿椿看了一眼桑枝,继续低着头,不说话。

“说了的话,就放你一命。”

意思是,不说的话,就一定会死么?

九龙的手指敲得更快了,阿椿细细的声音传了出来:“我和桑枝一起,他偷了书室的钥匙模子,我配了钥匙。”

他的声音虽小,但是在这寂然无声的空阔堂屋里还是能听清。

“你知道书室是什么地方吗?”

“不知道。”阿椿撇清地还是快。

“桑枝,你知道吗?”

桑枝回道:“书室,是保管重要文件的地方。”

“知道你还偷?你到底想干什么?黑祢亏待过你吗?为什么跟这种白祢的小子勾结?”

小蓟忽然出声打断了老太太的质问:“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钥匙是我让桑枝去配的。”

桑枝吃惊地抬起头看着他。

他伸手擦着嘴唇:“我知道这样说很不好意思……但是,您也是时候把虎符交给我了吧。这段日子,我们和周边不少门户发生了火器冲突,总是先报告给您再取虎符调兵,实在太不方便了。”

九龙抬起头,张大了嘴看着他,忽然会过意来点点头:“对啊!我还劝过大哥别来这一招。自家人还这样,多让您寒心啊!不过,您也教过我们但谋前程,不择手段。大哥这不是把您教的记在心里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