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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时雨(26)

作者: 山山山蓝 阅读记录

青黛色的远山那边,雷鸣隆隆地响起了。但连雷鸣声也觉得是甜美的。

古规寨在灰云团染的阴霾天空下岿然屹立着,坐落于山间和溪涧,浑然一体。初见它的时候,觉得它大而清冷。而现今就算看到了这下方隐藏的黑暗,也并不害怕……

它就和所有的草木花植一样,需要光也需要暗罢了。

桑枝看着离自己渐渐远去的寨子,想在那雨丝斜织的回廊和船坞上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他不在,他又像无处不在。

微冷的空气里,桑枝看着船尾划出的水痕。

“桑枝,你不进来吗?”阿椿坐在船舱里问道。

桑枝摇摇头,意识到自己撑着伞他看不见,就回道:“过会儿吧。”

“有什么好看的,那种鬼地方……”阿椿嘟囔着。

看不见寨子了,雨势也变大了。水路两旁的花木生长的非常茂密,手似的树冠,把天空遮的只剩一线。

桑枝回头问道:“阿椿,你要告诉我的是什么事?”

阿椿好像又扭捏起来:“等到了终点再告诉你吧。”

“该不会是你编来诓我的吧。”

“是真的!”他走过来悄声说:“小蓟告诉我,他要娶底惹阿茶了。”

第26章 在花海里

那种突然被投入一片空旷之中的感觉,睽违已久后,再一次感受到了。

像是世界的悲喜一瞬间把自己排除在外的感觉。

“你为什么不说话呢。”

阿椿一路上跟桑枝搭话,他却最多只是轻轻“嗯”一声,一个字也不开口。

他的举动很平常,甚至也会笑。除了不说话之外,一切照旧。

“桑枝啊,你这样比打人还可怕。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说那人的破事儿,我求求你跟我说句话吧!”

桑枝扯起嘴角对阿椿笑了一下,还是不开口。

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着,到了水闸,见了黑祢的驻军和头目,晚上的时候喝酒……桑枝还是一言不发。

“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位小兄弟是哑巴呢?”头目看着桑枝一杯杯往嗓子里倒酒,有些不解:“不过他酒量倒是挺好的。”

阿椿叹息一声摇摇头:“只怕是失语症。我这兄弟胆子小,进了一次水牢就变成这样了。”

新住处是个带着水车的竹房。水闸这边,人们都走旱路为主,长长的船坞边上,除了芦苇,什么都没有。

坐在船坞头,桑枝还拿着酒壶灌着酒,阿椿实在看不下去了,把他的酒扔进了河里:“你真以为你千杯不醉啊!你再怎么喝,他也看不见,不会心疼!”

酒被扔了,桑枝还是不看他,也不说话。

芦苇丛里,满是昆虫的嘶鸣。阿椿坐到他身边,低声说:

“我脸上这朵山茶下面,刻着一个‘奴’字。”

听不出他有什么感情,就像是在说和自己不相关的事一样。

“从小我就被那个人教说我是个女孩子,我每天盼他死,结果他真的死了,我又好像习惯像个女孩子那样活着了。不过我跟你不一样,过去了的事情,就跟隔夜的汤一样,馊了,臭了。我是不会让别人把我变成那种东西的。”

桑枝把一直保存着的香囊拿了出来,把那银蓝色的粉末倒进了流淌的河水里。

阿椿看着他的举止,说:

“不过,桑枝真好啊。还会有人让你伤心。”

夜里,就算是心痛地流泪、睡着了,那瑰丽的蓝蝴蝶再也没有入梦过。睡眠好像也被澄清了一般,什么都没再梦到过。

四月的时候,桑枝在茶园里看见了一群过路人。

他们显然是要往黑祢那儿去的,普遍都是汉人打扮,带着丰厚的箱奁货物。

其中一个人……他的左眼角上有一颗痣。似曾相识。

桑枝看着他,他也转头看着桑枝。

“你在看谁?”

阿椿顺着他的目光望上去,脸一下子变白了,往后退缩了两步。

“糟了,他们都是白祢的人。怎么从沔江回这里了?”

看到他们携带的货物,阿椿又明白了:“我知道了。他们是为那个人回来的。这次他正正经经娶亲,白祢少不得都得上门祝贺。”

桑枝听不得“娶亲”两个字,深吸一口气走下小道。

阿椿走在他身后:“你别难受了。嫁到那寨子里的女人一般都没有好下场,那个人又不知道心里在盘算什么,说不定你以后还要庆幸离了那里呢。”

何尝不知道他说的这些呢……但是,就是嫉妒着和他接近的人。一想到晚上,他的身边会躺着另一个人,会有别人占据他的怀抱……即使他给出的陪伴里没有温情,也会让人嫉妒的要发疯。

不说话的时候,好像日子过得特别快,做事情也没了主意。